第32章 这一杯,我敬兄弟第章第章第章
“士季”
司马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离开了。
陈泰出此计策时,司马师是同意的,初次执掌权柄,谁不希望得到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功绩。
而且,司马师并未意识到,自己如此,只是想证明自己,钟会,并非那么不可或缺而已。
若是此次钟会的判断错了,那么,他也能多出几分心理安慰。
只是,他自己都未能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而在司马师走后,钟会神色也是有些恍惚,那对眸子很是寂寥。
恍惚中能看出风雪飘过,又好似能看到落叶潇潇。
二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明白,无论这一次钟会判断是对是错,恐怕,他们,都不再是兄弟。
哪怕只是明面上的虚情假意,也将变得难以维持
如果一个人只是在谋略或者在武艺上超出常人,那么司马师尚可自负凭借自己与硕大的司马家将其驾驭。
但此刻的钟会,士卒中威望极盛,甚至有不少士卒和低级军官不日前还来请求与钟会一同作战。
不知不觉间,钟会已经做到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一呼百应。
不仅如此,一向桀骜不驯的嵇康竟然会对钟会毕恭毕敬,甚至拿出了三顾茅庐的姿态去请钟会解惑。
王元姬对于钟会的诗歌天赋极为赞赏,再加上不日前钟会弹奏的那曲广陵散。
若是都为星星,更耀眼的也不会让司马师有那么多的难受。
可偏偏一堆星星中出了个无法忽略的太阳,由不得他不如芒在背。
如今和钟会比起来,简直堪称是降维打击,二者压根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而小时候这人分明就在自己身侧,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纵然被当下世人称之为张良。
其他司马师更明白,那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希望钟会的回答是错误的,哪怕一次也行。
至少,那样能抹除自己心中深深的无力
此时此刻的钟会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军营,吐掉了嘴边叼着的树枝后,抬头望了望天空。
此时此刻,才有三分涩然涌上了钟会的眼角,那仿佛是泪水,却未能滴落,他眨了眨眼,一切无声也无息。
兄弟
多么奢侈的词汇啊,曾几何时,大家一起坐在马车上。
还能说着矫然懿实,何必问群的放肆玩笑无所顾忌。
曾几何时,大家言笑晏晏,一起喝的酣畅淋漓,抱在一起都能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间钟会端起手中的茶杯,茶水却早已洒落一地。
而远在屋内的司马师却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二人的声音虽然声色各异,却是不约而同的清晰而战栗:
“这一杯,我敬兄弟”
哐当
二人手中的三角青铜茶杯一个跌落在泥土上,没有再发出半点声息。
另一个在屋中砸落于木板,再无一丝水花溅起。
而格外奇怪却也不出意料的是,二人都未再次将茶杯再次捡起,仿佛虚空中什么东西破裂了。
就像玻璃碎成漫天碎片,再也无法修复,也看不出任何东西。
虽然裹着衣铠,但钟会不自觉的感到有几分冷了,不知不觉的抱了抱自己的肩膀。
果然,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还是一个人,走的路有点远了,难免有些疲倦。
却不知何时有人撑起一把雕琢古怪的雨伞,说是雨伞其实不过是一个雨伞模样的怪异羊皮。
分明没有下雨,但若是仅仅看向二人的话,此情此景倒是说不出的合理。
“累了?”
钟会并未抬头,嘴角微微上扬,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抬起来,这才看到了撑伞的是一个衣着古怪的老者,但是,这个人,钟会早已不会陌生了
“文优先生,让你见笑了。”
钟会擦了擦有些酸涩的眼睛,笑容有些狼狈。
李儒却似乎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无奈:
“士季,其实,只要你想,硕大的世间,哪怕登仙成神,也绝非不可以。”
“我,只是钟士季。”
钟会的话一字一顿,却震地有声。
李儒无奈的摇了摇头,很多时候,他已经分不清,钟会这剧躯壳的灵魂,是不是从未变过,因为二者竟是如此的相似。
他仿佛又听到了在那人兵败身亡时自己询问时候他给出的回答:
“我,仅仅只是钟士季,一个凡人钟士季,仅此而已。”
多少皇帝贵族想要长生,多少世人渴求富贵温饱不再流离。
又有多少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却终究只是大道下的蝼蚁。
上一世的钟会也是如此,为了遥不可及的愿望与那世上近乎不可能达成的期许。
近乎是在被万箭穿心之时,眼前早已模糊了。
李儒问他:“若是再活一世,你会如何选择?”
钟会笑了,笑的随意而坦然:“我只是钟士季,一个凡人而已。”
一个凡人,敢触怒天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一个凡人,偏偏神色潇洒,在死亡面前那般肆意?
一个凡人,整日叫嚷着,我,从来不信什么是天命?
说他有贪图吧,偏偏对百姓他秋毫无犯,对女子他无有半分欢喜,就连儿子都是从兄长那里过继。
说没有贪图吧,李儒犹记得那本史书上被抹去的几个字迹。
或许,那便是钟会会死的真正原因,但是,在成功者的笔墨下,早已无人知晓。
又或者,谁还会在乎,尘埃下那无关紧要的东西。
“文贼,以纸张与知识祸乱市场,世家之耻”
那一日,本该是功成名就之时,可钟会却提出了那般惊世骇俗的思想。
他要让书本普遍所有人,让所有农民家的孩子也能学会知识。
火光之中,一个个人物被鲜活的印在纸张上,后世之人因此而落得记忆,也形成了他们鲜明的历史形象。
可钟会的那一块,却仿佛被墨水浸透了,看不出任何东西,也根本无从落笔。
左慈也问过他:“这般狂妄,不如,你去做个皇帝?”
钟会却说:“老头,你在放屁。”
左慈一笑,手中的书卷便只写了一半,剩下的那半夜纸被钟会硬生生撕下,再也无法落笔
而这半张纸,只能记下四十岁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