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有半分是贪图
“倒是会无趣了，惊扰了先生。”
钟会轻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了门外，眼中看不到一丝留念与期许。
那般肆无忌惮，就算是常人眼中难以想象的缘分，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值一提。
老者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跳，忍不住出言挽留道：
“年轻人，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愿望么？”
正打算推门而出的钟会一愣，老者瞬间感觉意气风发。
果然，仍旧不过是个贪念尘世之人。
“那么，先生可否赠予会几坛美酒，这世道，没什么比得上那甘美的杯中之物了。”
老者欣喜的眼眸瞬间变得愕然。
久久说不出话来，若是钟会想要书架上的三国志，他倒大可慷慨赠予，因为，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一般。
但钟会的要求，可谓是至简，也可以说是最难。
他这里的酒，岂能有凡物，但钟会的眼中，却没有半分是贪图。
所以可想而知，他想要的，不会是什么天品美酒，而是大千世界中到处都是的凡物。
似若是看出了老者的斟酌，钟会嘴角微微上扬，也不再多说什么。
嘎吱
随着一声开门声，钟会打开了门，带上了斗笠，随着雨滴声，消失在了老者的视野里。
直到钟会离去很久，老者都迟迟不能回过神来，眼中仍旧带着未曾褪去的怅然若失之色。
他呆愣了很久，仿佛在钟会面前，自己只是个俗者，而钟会，才是那个真正的仙人。
回到营帐后，大约又过去了七日的时间，钟会接到了一个传令兵于边界处接收的竹条。
微微闭上了眼睛，竹条上的暗号清楚的表达了一个信息：幸不辱命，钟将军。
而竹条上那斑驳的血迹则是清楚的告诉他，那个十五时岁的少年，怕已是世间难寻。
“将军，郭将军于武都的粮草损失两成有余。”
钟会微微颔首。郭淮反应很快，虽然拥有近乎完美的地形图和军事路线，姜维的才能比起诸葛亮毕竟大有不足，如今的成绩怕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多做操作，反而不美。
“回营。”
钟毅带了十支小分队去进军，最后连蜀军的影子都没抓着。
钟会看了看眼前的文件微微摇头，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到钟毅此般无能，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起了母亲儿时对自己的严苛教导，还有给自己讲那赵简子伐木的故事。
收起手中的竹卷，不知不觉中翻到了司马师寄过来的信件。
果然，不日后便是司马懿的册封大典了，丞相之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亲去世许久。而司马兄弟对于如今的自己不无敌意。
每一步都可谓是千钧一发，想到这里，钟会不由得摸了摸腰间的毛笔：母亲，会，能做到么？
时间不知不觉已是夜深，回到军营后钟会已是一日未曾进食。
桌上的高粱饼已经冷的发硬了，钟会下意识摸了摸怀中，母亲给自己做的烧饼已经吃完了。
于是咬了咬牙端起硬的差点能崩着牙齿的高粱饼啃了起来。
“父亲。”
“先生！”
“进来吧。”
听到了门外的声响，钟会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吃食，示意门外二人进来。
二人看到钟会面前密密麻麻的文件，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本来钟毅还一直抱怨钟会给自己的功课要求太高，副官更是对钟会优哉游哉的态度心怀不满。
但此时此刻，看到钟会面前的文件和才刚刚啃下一口的高粱饼，二人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眶。
“战事，如何了？”
钟会点了点头，很快便有近卫端上了几杯茶水，等到二人坐下后，钟会喝下一口茶水，眼中带着倦色，开口问道。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如咽在喉，怎么都张不开口。
一个是因为带着上千士卒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另一个则是看钟会如此疲倦，不忍让他更加操劳。
“若是无事生非，那你二人一人去领五十军棍。”
看到钟会眼中的冷色，钟毅终于咬咬牙开口道：
“父亲，孩儿无能，跟丢了。”
钟会点了点头，看向副官。
卫寔则是不慌不忙，和钟会相处许久，倒不至于在此刻乱了分寸。
他拱手行了学生礼后开口道：
“先生，此书学生尚有不解之处，特来向先生请教。”
钟会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钟毅回去休息。
钟毅却泪水涌上了眼眶，说什么都不走。
钟会无奈，只好跟二人一同讲解道：
“哪里不懂，你尽管开口便是。”
卫寔再次行学生礼后开口道：“先生，我想知道，什么是当见未萌。”
钟会接过他递上来的竹卷，翻开后找到那个被圈起来的地方，那里正是自己对于兵法的注解。
点了点头示意钟毅坐下，钟毅却仍旧双眼通红无动于衷。
钟会无奈只能翻了翻白眼不再搭理这个逆子继续开口道：
“此言出自曹操语录，由魏先祖曹操所写，意思是要在事物未曾发生前看到事物的全貌，所谓见一斑而识全豹，看到一点苗条便能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便是这个意思”
经过钟会的一番解释，副官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端着竹卷行礼离去。
钟会这才抬头看向一脸呆愣傻站在那的钟毅，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毅儿，你还有何事？”
扑通
看到钟会眼中显而易见的怒色，钟毅终于咬了咬牙,双膝跪地道：
“父亲，孩儿无能，请父亲责罚。”
钟会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站起身来，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叹了口气：
“回去，好好休息，不日后是太傅的晋升之日，莫要让他人看了笑话。”
“是，父亲。”
等到钟毅终于离开营帐后许久，钟会还是在端着手中的高粱饼，艰难咬下一口后就着茶水咽了下去。
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窗外。
太傅，也有多日未见了
此番回城，又将是满城风雨
只希望，毅儿能多少得到些许成长吧，毕竟，灭蜀之战将近，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