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魂兮归兮，华夏殇兮！
很快，泒水河里只有还在努力挣扎着的燕军，以及燕军的尸体，河上的浮桥上再无燕军，在火箭雨的洗礼下，浮桥很快便燃烧起来。
慕容恪深深的看了一眼对岸，骤然转过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撤军……”
在燕军众人有些惊愕的目光中，慕容恪率先向北岸大营走去，其余人相互对视，面面相觑，转而收起兵器，跟随而去。
……
冉闵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心里对慕容恪的评价又上升了一层，真狠呐！断尾求生，这慕容恪一日不除，一日难安。
挥手唤过亲卫，冉闵淡淡道：“传令，投降不杀！”
“诺”
还在与魏军厮杀中的燕军看到了泒水河上的浮桥已毁，瞬间士气低迷，一股绝望的情绪在燕军中散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正当绝望之中的燕军，闻听此言如同天籁，开始慢慢有人放下了兵器，双腿跪下，全身伏在地上。
“我投降，我投降。”
“你别杀我，我投降。”
“我降，我降。”
“某也愿降，别杀我。”
见魏军真的没有杀投降的人，渐渐投降的燕军开始多了起来。
不多时，基本上所有的燕军都投降了，余下那些死硬份子，也在枪戟朔矛的劝说下，去了阎君地府报到。
安排人打捞起还在河里挣扎的燕军，当然，只捞投降的，不投降的就留在了河里。
3个时辰后战场终于打扫完毕，所有燕军的尸体就地燃烧，包括河里的也捞起来烧了，简单的掩盖了战场上残留的一个个血坑。
微风吹过，地上细小的泥土随风而起，天空中传来几声秃鹫叫声，循着血腥味而来的秃鹫零零散散的落在地面，四处张望着，跳来蹦去，时不时叼起一块肉，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泒水河岸，此刻却是如此的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是地面上散落着未打扫干净的残肢断臂，偶尔飘起的血腥气，和地面上清晰可见的血坑，说明这里曾发生过一起大战。
……
魏军大营的空地上，摆了数百具魏军将士的尸体，下面的柴垛堆得高高的。
冉闵站前列，所有魏军按职级，依次排列在后，连受了伤的魏军此时也站进了队伍里。
所有人眼里都充满了悲伤，沉默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跪！”
冉闵一声令下，率先单膝跪地，所有人也跟着，整齐的单膝跪下，甲胄碰撞，发出一阵金属撞击声。
“魂兮归兮，华夏殇兮！”
“九州莽莽，四海茫茫。”
“魂兮归兮，家国盼兮！”
“君有归期，国无恙兮。”
“魂兮归兮，军有令兮！。”
“饮马黄河，长剑寰宇。”
“雄关道阻漫长，英雄血洒中原！”
“魂兮归兮，华发未生！”
“身消道灭，伤兮怜兮。”
“鹰舞重霄，百鸟朝凤。”
“黄泉枕戈待旦，戮胡格于上下！”
悼词饱含对家国的深情，满是悲切的语气让魏军众人的心里愈发难过，却又有种莫名的怒火，两种情绪交织，堵在心口难以排遣，最后化作一声哽咽，眼泪慢慢滑落下来。
“送吾大魏儿郎赴黄泉……”
“送吾大魏儿郎赴黄泉……”
“送吾大魏儿郎赴黄泉……”
全军整齐唱着，浑厚低沉的悲鸣声，划破长空，似是惊动了云宵，刚才还睛空万里，此时却突然阴暗下来。
遽然，连续几声雷鸣至天空中炸响，一道清晰可见的闪电掠过，旋踵即逝，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细雨。
冉闵抬头仰望，原本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悲怆，瞬间直冲眼底，作势闭眼。
良久，缓缓睁开眼，亲自拿起火把，点燃了柴垛。
积满了油脂的木柴燃烧得很快，不一会儿便火势大作，众人似乎从火光中看到了昔日战友的音容笑貌，顷刻间低泣声越发压抑。
冉闵胸中激荡的热血此时终于冲上鼻头，酸得忍不住垂下泪来，接着便大吼起来。
“旌旗猎猎风花漫”
“将军血，恨长天”
“罔阆睢睢眺山河”
“奈何兮，奈何兮”
“不问阎君归期焉”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落着，打湿了魏军众人的衣甲，所有人就这样站在雨中，哭泣着，嘶吼着，咆哮着喊出最后那一句。
“不问阎君归期焉”
“不问阎君归期焉”
“不问阎君归期焉”
“不问阎君归期……”
一直站在人群后头的陆星月扯了扯李义的袖口，小声低泣着：“郎君，月月好难受，呜……”
李义直直地望着火堆，轻轻点点头，似自言自语道：“未亡，未亡啊……”
“郎君，郎君，你怎么了？你别吓月月啊！郎君……”
陆星月扭头见李义一幅癔症模样，吓得小脸煞白，惊慌失措的扯着李义的长袖，眼里的泪水不断滴落。
“呃，我没事。”回过神来的李义看着月月惊恐的模样，轻笑一声。
“呼！没事就好，郎君刚才吓死我了，我……”
李义打断她的话，伸手放在嘴上，作出嘘状，陆星月这才作罢。
……
葬礼过后，魏军大营主帅帐内，冉闵端坐主案，李义其后，刘群，董闰，张艾，张温，苏彦，石宁，曹伏驹等人依次排列于帐中。
刘群道：“陛下，此战吾军伤亡近二成，屠燕军2万有余，俘虏燕军近2万人，各式兵器甲胄，战马无数，几乎能装备全军，缴获马肉已制成肉干，至少供吾军食用30日有余，如供食俘虏……”
说到此处，刘群显得欲言又止，不待冉闵说话，张艾立刻出列。
“陛下，诸胡与吾魏，吾中原仇深似海，吾军岂与贼尔同食乎？不如一并坑杀。”
“对，全部坑杀……”
“诸胡皆不可信，吾军粮草岂易食贼胡，诸胡皆可杀。”
“陛下，苏彦亦赞同，不留俘虏。”
冉闵只是看着场中众将喧嚣，没有发表意见，转头看向一直坐在食案下，作沉思状的董闰。
董闰见状，拱手道：“闰，赞同坑杀。”
冉闵点点头，扭头看向李义：“军师，汝意如何？”
李义缓缓起身体施礼，又向帐中众将拱手示意，这才开口道：“义，亦赞同诸将军之意，但，只杀半数。”
众人疑惑的看向他，李义接着道：“此前陛下定计，奇袭中山，这些燕军杀半数，留半数以作他用，或可作奇袭中山所用。”
“然，此战慕容恪大败，燕军虽元气已伤，可是仍余近2万燕军，且并未撤离泒水北岸，依旧与吾军隔河相望，吾军动向，均难逃慕容恪残军了解。”
“倘若不摆脱慕容恪，奇袭中山之计便不存矣！”
李义说完，董闰当即说道：“军师所言，闰，有疑问一二请教。”
见李义点头，接着道：“军师方才所言，奇袭中山，此计于大局用何？”
“董将军此言老成，击中根本，果然好眼力。”李义先是夸赞一番，才道：“奇袭中山，目地有二，一是粮草，二是士气。”
“燕国此次南下，吞魏之心，昭然若揭，吾魏都邺城如今似孤舟漂荡于海，想必城内人心惶惶，战乱之际，城外农田荒废，供粮无望，若无粮草补给，燕国大军达邺城之时，即是邺城城破之时。”
“二是士气，只要吾军攻打中山，覆灭燕主前锋大军，诸将军，可试想，燕主如何？其余诸国如何？”
董闰听完，眼前瞬间一亮，对啊，魏军仅余1万不到残军，居然打败了燕国10万大军。
如果只是打败了燕国10万大军，然后撤离，燕主虽会重视，但其根本未伤，依旧可以兵分两路，一路追击吾军，一路攻打邺城。
如果不仅是打败了燕国10万大军，且还攻下中山，燕主定然不敢再掉以轻心，多半会全力围剿吾军，就算其派兵攻打邺城，也得提防吾军，不敢倾尽全力。
届时粮草送到邺城，魏军大胜消息传出，城内军民必将用命，邺城城高墙坚，非数十万兵，历数月之功，不可破也。
其余诸国若听闻吾军以1万对10万，不仅大破燕军，还有余力攻打中山，且魏国皇帝冉闵灭胡余威尚在，又是大胜，诸国必然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