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怜女人
“不，我要让，槿淮一辈子后悔，哪怕他恨我，他也一辈子忘不了我，毕竟恨比爱，要长远得久，深刻得久，爱可以被时间和新欢冲淡，但恨，只会让时间刷新，既然得不到他的爱，就让他永远恨我，直到他死。”
她伸出手毫不犹豫，把那个小小的，长着毛茸茸的小脑瓜的孩子，推了下去。
皇后看着孩子因为推力向前扑倒掉进坑里的时候，双手捂住嘴巴，慌忙跑出院子，扑到将军身上。
“我……我把他，推下去了。”她浑身都颤抖着，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愧疚。起初茅房里还传出孩子呼救的声音，不一会便没了动静。
将军带着皇后很快离开了那个屋子，仿佛没来过一般。
可怜的这对母子就这么一天之内，骤然离世，待到槿淮找到这间草屋，只剩下枯井和茅房中的腐尸了。
他知道是将军和皇后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同将军当面对峙。皇后自从草屋回来后，每日梦魇，久而久之，甚至出现了幻觉，时常梦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从茅房爬出来寻她。
将军在不久之后也患了重病，奇怪的是，寻遍名医也不见好，最后暴毙而亡，死前还叫着，“涨水了，涨水了，发大水了，快跑啊。”
一直苦于将军掣肘的槿淮终于没有了威胁，他在几年之内，励精图治，大冕在他手中愈发强盛。
再后来，也就有了皇后，皇后又生了槿厉，再有玉皇后和槿安，再到如今的大冕。
楚子离将棋盘上最后一枚云子收进棋盒，接着拿起茶杯将杯中的 水一饮而尽。
“皇上，三思啊。”
他起身向槿厉行了一礼，而后拂袖而去，留下还坐在棋盘边沉思的槿厉。
他还在盯着棋盘，回想着楚子离说的话，棋盘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会不会也和这个棋盘一样，什么也不剩下了。
钱府内。
“不许去，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天天跑出去成何体统！”钱尚书指着女儿钱雨疏生气地指责道。
“可是我们都定了亲了，你现在是不是想反悔？！”钱雨疏高昂着头，她还是第一次这样顶撞父亲。
钱衍才高高扬起手，钱雨疏下意识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为父亲还是没有舍的下手，钱衍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透着无奈和愤怒。
“去！到祠堂去罚跪，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跪就跪！”钱雨疏恨得跺脚，转身向祠堂走去。
“老爷！雨疏她不是存心气你的你好好同她说说呀。”赵氏急得直搓手，挡在钱衍才面前，眼泪都要急出来。
钱雨疏不理会赵氏，气冲冲地转头回书房去了。
“老爷！她自小身子就不好，这么跪下去她会跪坏的呀，你就收回你说的话，回头我好好教育她。”
“她不认错不许给她吃饭！”钱衍才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他老来得子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生得极美，他又怎么舍得他受委屈。
只是现在，也由不得他，朝廷风云变幻，也许就是一夜之间，局势就会不同，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现在皇帝和王爷两方势力在暗中对垒，怎么看沈禾渊都和王爷脱不开干系，为了保全一家人，哪怕是女儿中意的人，也只能委屈她重新选择了。
赵氏看劝阻钱衍才不成，急匆匆跑去祠堂。
“娘，别劝我，我不起来，除非我死了。”钱雨疏跪在蒲团上，说话间头也没有转向赵氏。
赵氏拿着手帕的手狠狠捶在钱雨疏肩上，“你！你才见过他几面？你的心都跟着他跑了吗？”
“你还不明白吗？北宸王他是怎么死的？真是刺客入宫，杀了他一家吗？你糊涂啊！他是谋反！谋反！
你现在应该明白你爹要做什么，你要断就断的干干净净！沈禾渊他是谁，他和北巽王一向交好，沈家的女儿都要嫁给北巽王的，现在太子登基，能放过他们吗？你怎么还不明白！
除非沈家和王爷绝交了，不然你嫁过去就是自寻死路。”
钱雨疏听了赵氏的话，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失望，再到现在眼眶微红，眼泪从眼睛夺眶而出。
“早知今日，那你们又何必，让我同他定亲呢？”钱雨疏无助地哭出声来，一下下砸在赵氏的心上。
“没有如果，命运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这婚是退不了，现在只能把你送进宫里去。”
进宫？！钱雨疏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答案，原来不是悔婚，而是父亲为了表忠心要把自己送进宫，甚至于她没有丝毫选择的权利，她张大嘴巴，眼泪无声地掉落在地上，任凭空气蒸发。
身为女子，命运永远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三从四德就像生下来就印在身上的绳索，她感受不到它，但它一直存在，等到时机一到，就牢牢地束缚住她，向世人昭示着这任人摆布的身份。
“雨疏啊，你……你也要为了你爹想想，为了整个钱家想想啊。”赵氏边说边用手帕揩泪，“谋反，是……是要诛九族的，我们这都是为了万无一失，你说到时候……到时候陛下和王爷……那你怎么办，爹娘怎么办，整个钱家怎么办。”
所以用她进宫就能换整个钱家的安宁吗？
“雨疏……你……呜呜呜……”赵氏终是忍不住掩面痛哭，她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心里的苦呢，她也是女子，后来做母亲，可就是因为同为女子，明白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才更觉得悲哀，自己的半辈子已经这样过去，同样的结局还要在女儿身上重演一遍。
“你就当骗骗自己吧，算娘求你了，雨疏啊……算娘求你了……”赵氏一直在哭，直到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的，中间混着她呜咽的声音。
钱雨疏跪在祠堂中间，像一尊木偶，被掏空了灵魂只剩下精美的外壳，对着祖宗的牌位，她甚至料想到自己的未来，进宫去和一群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争得位分就能和面前精美的木牌一样受人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