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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开弓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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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那朕答不答应,皇位都是你的,士可杀不可辱,槿厉和槿安黄泉路上有朕陪着,无须多言,动手便可。”

    没有皇帝诏书,纵是造反成功,皇位也难坐稳,终究是众口铄金,槿知怎会不知。

    “皇帝老儿,叫你一声已是抬举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槿知,你确定要和朕为敌,要和大冕为敌吗?”

    皇帝的表情像是胜券在握,像猎手在看猎物做最后的挣扎。

    北宸王以为是他的宣战还不够有威力,一把拎起一旁的长生,一剑下去,正中长生的腹中央,一时间血花四溅,长生的眼睛甚至来不及闭上,身体立即没了动静,瘫软下去。

    北宸王拔出长剑,血顺着剑刃流到剑尖,滴在地上,砸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谁生命最后的时钟。

    北宸王一步步向皇帝逼近,景仁帝闭上眼睛,用最后的力气直立着身子。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

    “父皇!”

    霎时间几个黑影闪过,北宸王的步伐终是停住,只见皇帝身前挡着槿厉,槿厉手中一柄短剑还未刺下去,面前的叔父身上已是几道剑伤,最致命的一处在脖颈处,还在向外奔涌着鲜红色的血液,这场阴谋,终究是猩红一片,付诸东流。

    北宸王怒目圆睁,直身而跪,向前倒地,向着他又爱又恨的兄长做了最后的诀别。

    景仁皇帝闭上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惋惜,愤怒,不解,还有些许的悲伤和悔恨。

    自西南之行以前,皇帝便知北宸王有异心,但一直按兵不动,等待良机。

    北宸王去西南沿途招兵买马他也知,但北宸王不知道,自己的队伍里有一半都是皇帝安排好的混进去的细作,只等北宸王起事时临阵倒戈。

    皇帝为保算无遗策,暗中组织了一支暗卫,直属皇帝,只听皇帝命令,甚至于长生都不知此事。

    北宸王满心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实则早在桃喜班开场之前便宣告失败,西南军大半被灭,剩余的全部被御林军俘虏。

    槿菡在东宫外等槿厉之时,皇帝与槿厉在承乾殿交代的正是这件事,他告诉槿厉自己已做好万全准备,但事怕万一,若有不测,槿厉可拿着皇帝诏书继位,也可直接命令暗卫,景仁帝也算是将大冕完完整整地交到了槿厉的手上。

    殿外的戏台上,桃喜班还在唱着,台下的楚子离闭上眼听着台上人一句句诉说着这戏的结局:始皇查知,杀二子除奸佞,囚母后于冷宫。

    只是这结局,身为戏中人的北宸王再也无法知道。

    一曲毕,宫内的皇帝终是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大冕三十九年农历十一月初七,北宸王意图谋反,率西南军逼供,御林军接景仁帝命令,灭西南军,诛逆王。

    王妃越氏,郡主槿菡,于逆王谋反时藏于城外皇觉寺,闻逆王伏诛,于寺中自缢。

    大冕四十年农历正月初六,景仁皇帝久病不愈,薨。

    太子槿厉,勤勉有加,胸怀大志,爱民如子,必能克承大统,朕自知久病缠身,大限将至,著太子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

    槿厉在在掌事太监的宣读声中缓缓跪下,深深叩首。

    后宫众人跪在槿厉身后,身着素衣,有些面无表情,有些哭的已上气不接下气。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后宫中除了德皇后和及妃位的几人升为太妃,其余人的后半生都将为皇帝守灵,在皇陵中度过。

    北方的冬天,大雪飘下来像羽毛一样,在空中翻飞旋转,挂在灯笼上,睫毛上,衣服上。

    宫中上下穿的一片白,连步幔也换成了白色,远远看去分不清天上地下,人影攒动和和雪花融为一体。

    大雪下了几天几夜,好似要把所有血色的前尘往事全部盖住。

    跟在沈禾音身边的,是槿菡,不过她现在不能叫这个名字了,她从此之后的身份,都不能再和王府有半分关系。

    那日逃出王府的是被逐出王府的侍女雪梅,郡主槿菡已经在郊外的皇觉寺自缢身亡。

    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走出皇宫,白色的引魂幡在北风呼啸下在空中胡乱摆动,像一个披着白衣的女鬼,风吹过布条的呜呜音像是她在哭嚎着。

    槿厉站在队首,槿安紧随其后,两人神色凝重却各有心事。

    沈禾音是女眷,又非姓槿,不便同去,便守着槿菡待在宫中。

    槿菡自北宸王死后,茶饭不思,一心寻死,景仁皇帝在世时并不知晓此事,她穿着雪梅衣服偷溜进宫的事没有几人知道,谋逆是灭族的重罪,为了让槿菡活命,槿厉把她安排在沈禾音身边,谎称是新来的侍女才躲过一劫。

    只可惜,十三岁的槿菡,一夜之间没了父母,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一并丢了,不能姓槿,不能为自己的父母守孝,甚至北宸王的最后一面她都没能见到。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去告诉槿厉,父亲就不会死了,可是如果不去告诉他,槿厉会死,槿安会死,沈禾音会死,皇上以及后宫所有人都会死,两个月里槿菡陷在悲伤和矛盾里不能自拔,她恨父亲,也恨自己,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所有人。

    命运在开始之前就早已安排好,往后的每一日都是印证命运不可改变的证据,所有的一切都在冥冥中注定。

    任是谁来劝,槿菡都不肯吃一口饭,沈禾音整日陪在她身边,槿厉忙于国事不能常来,也还是竭尽自己的空闲来了几次,每一次槿菡都避而不见,或者直接窝在被子里装睡。

    她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也不知道以后自己要如何,若不是沈禾音整日陪着,或许自己早就自我了结去黄泉上找北宸王和王妃了。

    “菡儿,你还在怪朕吗?”

    “菡儿,朕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为何那日御林军会那么快到达宫里,为何你父王安排好的人会一夜之间不见,为何桃喜班唱的是逼宫父皇却不生气还能安然就寝,这些,你还不明白吗?

    粟米布帛非可一日成,父皇他稳坐江山二十年,你父王的心,他怎么会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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