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恢复(上)
外界关于骆神医进京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但自从付祁醒来以后,岑清琪绷着的神经也就松下来,外界自有付祁去处理,看着付祁交代子午两人做事的样子,她觉得这人若不是因为双腿明珠蒙尘十余年,该是何等的骄傲,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付祁一直察觉到岑清琪看向他的视线,待安排好事情,吩咐两人离开后,才开口笑道:“王妃可还觉得赏心悦目?”
岑清琪听闻,只觉得自己脸皮一红,怎么还能看人看入迷了,假装清了一下嗓子,道,“算得上秀色可餐”不就是打趣嘛,她也会。
付祁笑得更真切些,“我如今也好些了,你不必日日陪着我,若是觉得无聊,自出去寻些乐子去”从他开始治疗,岑清琪非必要出门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两个人的关系也在无形中更近了些。
“王爷这就开始嫌弃我了?”岑清琪起身走来,她本来就没什么兴趣爱好,也没什么好友,只是担心张嬅,前几日张嬅也来信说明了她和甘慕和的牵扯,如今她并没有什么要操心的。
“我没有这么说”付祁摇头否定。
“王爷今日可好些?”针灸已接近尾声,骆神医今日更是直接没露面,她已经好几日没有遇见骆神医了,她只好亲自问付祁了。
“好多了,骆先生说待他准备好,就可尝试着下地走路了”
“王爷是说,您的腿恢复了?”岑清琪惊喜地问道。
“只不过是有些知觉罢了,谈不上恢复。”
“这么大的事王爷都不同我说一声,说信不过我吗?”岑清琪提起这个就气,不让她参与治疗过程就罢了,如今连恢复知觉这事也不告诉她,亏她还日日盼着付祁好。
“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恢复的过程难免有些艰难,你眼泪浅,为了我这腿,你都哭了好几次,总是哭对眼睛不好。”付祁不希望岑清琪看见他如此狼狈的一面,不想岑清琪为了这个掉眼泪,索性让骆神医禁止她在治疗期间来探望。
“是,王爷不如直接将我赶出府去,我瞧不见自然不哭了”岑清琪瞪着付祁,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她眼泪浅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再说了不知道就是对她好了?
“那可能不行,后面的恢复得需人在身边陪着,子无两个这几日被我派出去做事了,只能劳烦王妃陪我了”付祁看着眼前生气的人,解释道。
岑清琪看着眼前笑得温柔的付祁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一开始她只是单纯心疼付祁的遭遇,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确实对这个温润如玉的人多了几分男女之情,想至此,岑清琪敛了眸,再睁眼已经看不出其他情绪,“好啊,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付祁看见岑清琪的情绪转变,没有挑明,只是笑着道谢,又转了话题,不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任何异常。
陪了付祁两个时辰,又同着他用了膳就回了房间。瞧见房中的绣架,岑清琪停顿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
天气越发凉了,骆神医叮嘱了要注意付祁的双腿保暖,她已经安排了下人给付祁准备护膝,她也没懂哪根筋搭错了,要自己亲自做一对护膝给付祁,等她后悔的时候,朝颜已经去给她准备材料了,她只得安慰自己,这是齐王妃该做的,岑清琪绣工了得,亲自送一对护膝给夫君本就是应该的。
可是以前的她会,现在的她不会啊,再一次被针扎到手指里,岑清琪不得不痛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这就是脑子会了,手不会吗?”她是有所有记忆的,但是那只是记忆,她已经选了很简单的云纹吉祥图案,但每一次“做法”她必定会被刺破手指。
瞧见针脚粗鄙的云纹,岑清琪就脑子疼,这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做吗,越看绣样越气,“我不信了。”很明显这副绣样成功的激起了岑清琪的胜负欲,此后的两天,岑清琪没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这副护膝死磕。
终于,在第三天晚膳时分,岑清琪的护膝终于是成型了。
“王妃,您歇会儿吧,夜里光暗,别伤了眼睛”朝颜端了热茶来换,劝道。
“不碍事,既做了,就做完吧,以前我倒是喜欢这些东西,如今竟拿着不顺手了”岑清琪头都没抬的回答。
“女红伤眼睛,以前我们如何劝您都不成,如今不做也好。”朝颜接话道。
“以前没有打发时间的活计,如今一天只怕是我不想折腾,自然也就不想做了”岑清琪摸了摸手上被扎破的伤口,应该是快好了,有些痒。又看了看手里的护膝,暗自觉得这苦没白吃,虽然没有以前的绣工精美,但是总比几天前那拿不出手的样子要好些。
“王妃”月见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了?”岑清琪抬头问。
“王爷刚刚打发人来说,请您明日一同用膳。”为了方便照j顾付祁也为了掩人耳目,岑清琪只带了朝颜和月见两人搬来了付祁的偏房,而春见几人则是留在了她院子里打理院子,偶尔过来听些安排。
“好”岑清琪想该是骆先生要开始下一步的治疗了吧,她与付祁说好,后面的治疗不能再避着她。看了看手里的护膝,岑清琪打发她们两个先下去,晚些再来伺候洗漱,明日去时一同带去最好了。
岑清琪又熬了好些时候,才全部做完,为了避免朝颜她们瞧见生疑,自己找了个盒子装下,明日再一同带去。
兴许是不怎么熬夜,今日不过多熬了会儿,错过了平日里的休息时间,岑清琪翻来覆去半晚上才睡着,都不说朝颜两人来伺候的时候她是迷迷糊糊的,再没踏进付祁屋子之前她都是晕的。
岑清琪进了付祁的屋子,屋内摆设照旧,唯独引起她注意的是房内的熏香换了。
“你来了”付祁尚坐在榻边看书,瞧见岑清琪进来就放了书。
“王爷屋内的香换了品类吗”
“嗯,换了沉香,起些安神的作用”付祁点了点头,招呼她过去坐。
“你这是拿了什么?”瞧见岑清琪手里的盒子,付祁开口问道。
“没什么,晚些再同王爷说,骆先生今日可过来?”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拿出手,晚些时候让下人转达也一样的。
“嗯,骆先生说从今日起,便是要开始试着训练了”
“今日?”训练?是她理解的复健吗?场地呢?器具呢?她太多疑问,最后也只是问了这两个字。
看着目光灼灼的人,付祁点了点头,“嗯,今日,已经让人腾出屋子来了,骆先生鼓捣了好些天,我倒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岑清琪想去看看,被付祁拦住了,让她用了早膳再去,岑清琪根本没心思好好吃早膳,付祁瞧着都比她淡定些。岑清琪耐着性子陪付祁用完早膳,才开口:“王爷,我们可以去后院看看了吗”?这次付祁没有再拒绝。
岑清琪没有见过复健的器材,并不知道这个“复健室”的设备缺什么?屋内的所有家具全部撤掉了,只留了一张案台、一套桌椅、摆了一个类似双杠的杆子,再就是两边墙壁都架了扶手杆,靠里的位置摆了一张榻。
“王爷王妃来得这么早?”骆方斯的声音打断了岑清琪的思绪。
“骆先生”岑清琪见了礼。
“几日不见王妃,今日王妃眼底有淡乌青,似是没有休息好?”骆方斯看了一眼岑清琪。
“昨日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倒是不怎么睡得好”她一直觉得中医博大精深,光是望闻问切四个字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了。
“还是早一些休息的好,熬夜干活可不是个好习惯”
骆方斯说到这份上了,岑清琪不敢再接话,只好笑笑,骆方斯看了一眼两人,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话题,而是看向付祁:“王爷,今日我们从按摩开始,训练过程可能有些痛苦,需得先放松腿部肌肉。”
“但凭先生安排”付祁点了点头。
付祁本来想让岑清琪先离开的,理疗她在身边总归是不方便,岑清琪看着他不说话,这人才说不背着他,现在又把她支开。
瞧见两个年轻人相对无言,骆方斯笑着打断:“无妨,王妃在身边看着也好,王爷从今日起每日训练前都需要按摩,并不难,王妃学一学,也好叫老夫轻松些。”
“好,劳烦骆先生费心教我”岑清琪点了点头。付祁有些后悔今日把子无两个人都派出去做事。
岑清琪想着按摩无非就是放松肌肉,没什么的,但是等实操的她才发现为什么付祁要喊她出去,怎么没人给她说,按摩还得撩裤腿啊,而且还要撩到大腿。饶是她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也顶不住来这一招啊,老脸不争气的染了绯色。
“并非每日按摩都需要如此,只不过你不曾学过,对穴位拿不准,你且仔细记好了”
“好”岑清琪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看着仔细听骆方斯教学的人,付祁眼里有说不出的情绪,他自然是不希望自己这一面被人瞧见,如今还是被岑清琪瞧见。岑清琪仔细认真的模样温烫他的心,低头敛了眸不再看向两人。
“王妃可看懂了?”骆方斯在左腿上示范了一次后,问道。
“看懂了一些”岑清琪觉得自己似懂非懂的。
“那不如你自己上手试试?”
“啊?”岑清琪有些懵,这,不合适吧。
“总要亲自上手,你才知道哪里不对,才好及时改正”
岑清琪觉得骆先生说得有道理,但是付祁不会不好意思吧,她看向付祁,试着喊了一声,“王爷”
“骆先生说得对,既然要学,自然就要学懂,你且上手试试,无妨”付祁依旧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正主都不介意,她更不介意了,咬了牙就开始回忆起骆先生教的穴位、指法。
岑清琪的手覆上付祁的腿时,他第一感觉是这人怎么这么凉,这才是初秋,她冬日里是怎么过的。
岑清琪感受到付祁腿部传来的暖意后,立即抽回手,歉意道:“王爷,我的手有些凉”
“没事”
等到付祁的肯定后,岑清琪才放心的开始,手如柔夷是对岑清琪双手最好的阐释,她十指修长,因为不善琴艺,也没有劳作,手上并无半分薄茧。腿部传来的力量和岑清琪认真的模样,让付祁不由得滑动了喉结,又急忙将视线转移。
骆方斯指出了几个地方,岑清琪一一记下后,才开始今日的复健。这也是岑清琪第一次看见付祁显露出脆弱的一面,因为多年不曾走路,如今每一步对于付祁来说都是钻心之痛。岑清琪几度想打断他们的训练,但是都忍住了,走过这些日子,此后余生付祁都将是锦绣之路,只是握拳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终于,骆方斯暂停了训练,岑清琪急忙上前去扶住付祁,扶着他坐下,看着他满头的汗,岑清琪拿了手帕替他擦汗,“王爷,可还好?”
“无妨”这一遭下来,付祁嘴唇都白了几分。
“我给你倒些水缓一缓”岑清琪起身准备去给人倒水,就被骆方斯拦下。
“这里有我,劳烦王妃去看看,王爷的药可熬好了?”
“好,那就劳烦骆先生了,我这就去看看”岑清琪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付祁,但是想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看看药好了没。
等岑清琪离开后,骆方斯还是给付祁倒了水。
“多谢先生”付祁虚弱地接过水。
“王爷倒是个忍耐性好的,这第一次训练之痛不亚于祛毒之痛。”骆方斯也在一旁坐下。
“不过是些皮肉之痛,还算吃得下。”
“王爷倒是吃得下,我瞧着王妃心疼得不行。”
“她一个弱女子,先生何苦让她留下来”付祁本不想让岑清琪陪着他的,就算是陪着也是后面,绝不是如今他最狼狈的样子。
“你们两个年轻人倒是有趣,你呢,三缄其口,哪怕再疼也不喊出声来,你不喊出来,她怎么会知道你疼呢?她不知道你疼,又如何心疼你呢?”
骆方斯说罢,起身开始收拾药盒,“恕老夫多嘴,王妃是个善良的女子,但是面热心冷,并非是轻易为谁停留之人,若非是真心实意喜欢之人,她是决计不会倾心相待的,王爷既然有意,就该费心些。”
付祁摩擦着杯子,没有回答,骆方斯也不在意,笑着道:“今日的训练就到此吧,贪不得急。当然,王爷若是恢复了精力,也可以再试着动一动,只是切记物极必反。”
“多谢先生,今日劳烦先生了。”付祁放下茶杯道谢。
等骆方斯走后,付祁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直到岑清琪端了药来,他才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骆先生走了吗?”岑清琪没有假手他人,而是自己端了药来。
“嗯,说是今日的训练量够了,明日再继续。”
“那王爷快把药喝了吧,我叫人烧了热水,一会儿让人伺候你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一会儿。”岑清琪将汤药递过去,付祁接过一饮而尽,岑清琪伸手接碗的时候顺道递给付祁一颗花生糖。
“我问了骆先生,他说的若是嫌药苦,可以吃糖压一压”
“好”接过岑清琪递过来的糖,放进嘴里,满是坚果的香气和饴糖的甜蜜,似乎岑清琪在身边后,他每日喝药后总有些甜食吃,那一碗碗的汤药倒也没那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