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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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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想来她也有很多种含蓄表达喜欢的方式,更加类似成年人的成熟的方式,就像先前他身边所有的女性一样。

    试探、权衡、精明、欲拒还迎、话里有话。

    这是他习惯的方式。

    但她一样都没选,抱着一束大红的玫瑰就那样站在阴雨欲来的路口,热烈明亮,撕开阴沉的雾霭一样狠狠地撞在他胸口。

    红灯倒数结束,她顺着人流走过来。鞋子好像不太合脚,她左脚落地很轻,有些微微垫脚。

    她的鞋子不舒服,是刚才他发现的。但这种走路方式却显得她轻盈雀跃,和他心里被猛压到底的闷抑截然相反。

    程渭时闭了闭眼,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导致的今天的局面。

    他总以为她还小,所以提前认定了她不会坚持太久,就自欺欺人的忽略她所有的举动。

    因此她才会选择这样热烈却坦荡的方式。

    他把一个小姑娘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了吗?

    那样大的一束花像是在表态,小孩子才能热烈长久,大人都是伪善冰冷的。

    这里是街口,车不能停留太久,师南星抬手扣了下半降的车窗,眯着眼笑:“你可以下来吗,我有话和你说。”

    她是在程渭时的注视下走过来的,此刻望着他平和但深邃的琥珀色眼瞳,听到他缓缓地说了一句:“你先上车,把花先放下。”

    一瞬间,师南星的笑僵在脸上,手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花束。

    “我不能先和你说完吗?”

    程渭时只是看着她又说了一句:“先上车。”

    师南星知道强颜欢笑一定很丑,但她不得不这么做:“你知道我想说”

    “我知道。”程渭时少有的不绅士,开口打断她,语气却不像他的表情一样平静:“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你不要站在外面,不安全,刚才这路段发生过追尾。”

    如果师南星这会足够清醒,一定能够发现程渭时标志性的严谨清晰的逻辑已经混乱了。

    他竟然在试图生硬的岔开话题。

    但显然她已经被程渭时反应里的拒绝刺到了,她觉得自己一直是很坚强的人,此刻却有些鼻头发酸,固执的又问了一句:“不能下来吗?”

    天空一声闷雷,是唯一的回音,天越发阴沉,马上要下雨,风吹起她的衣摆,裙摆和发丝凌乱飞舞,让她纤细的身姿看上去越发单薄。

    等了快一分钟,一直到红灯又变成绿灯,程渭时没有说话,师南星垮下肩膀坐进车里。

    她没想这么不潇洒的,但眼泪就在眼眶打转。不想被程渭时看到此刻的脆弱,上了车她就一直面对车窗。

    司机见证了刚才的所有,一路上沉默的恨不得缩在角落,只有车载广播还在播放。

    报过路况和天气后,轻柔的女声说道:“接下来一首温暖人心的音乐,陪伴您的旅途。”

    “因为我不知道下一辈子

    还是否能遇见你

    所以我今生才会那么努力

    把最好的给你”

    师南星听过这首歌,张敬轩的《只是太爱你》,当初听得时候丝毫不觉共情。

    此刻却觉得一字一句唱进心坎里似的。

    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已经下雨了。

    都说人在想上厕所的时候不能看到水龙头流水,现在她觉得想掉泪的时候也不能看到老天落雨。

    否则也会生出追随感来。

    她坐直身子,还抱着那束玫瑰花,侧眸看向身侧,程渭时正在看她,眼睛里多了些欲言又止的情绪。

    “这次的原因还是和上次一样吗?”她轻声开口问道。

    还是觉得她冲动不成熟吗?

    程渭时摇头,笑了一下,声音很低:“是我的原因,我好像是个走入歧途的大人。”

    师南星眨眨眼,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她没能听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但却清晰地知道今天的萧瑟收场。

    车子停在她家巷子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她推门下车,程渭时拽住她的手腕递了把伞过来。这个场合,他已经不会再送她回家了。

    师南星想,这是他最后一次向她伸手了吧?

    她不愿去想这个决绝的词汇,所以说:“下次吧,下次下雨给我吧。”

    程渭时一愣,她趁着这点工夫挣脱他手掌的桎梏,抬脚踏进了大雨里。

    这是今年春天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好像只是瞬息间的事,师南星已经从头到脚淋透了。

    她站在马路台阶上,雨水灌进鞋里,被不合脚的鞋磨出来的伤口疼的人快要站不住。

    艰难的抱着那束花,她脱下鞋拎在手里,赤脚站在地面上,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红着眼看着程渭时。

    “程先生,我有一句话忍不住要说,你已经忍了我这么久,麻烦你在多忍一下,把这句话也听完吧。你真是我见过最温和、最无情的人,虽然我也没有见过多少人呢,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碰上像你这样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人,真是难搞啊。”

    “好吧,我”

    她咬着下唇憋了好久,最后还是没有把那句我放弃了说出来。

    挺不甘心的。

    程渭时开了车门下来,幽深的视线看着她,沉着声音道:“跟我走,有什么话到家里再说。”

    他要来捉她的手腕,师南星蹲下身躲开他的手,在地上拆起那束名为卡罗拉的红玫瑰。

    卡罗拉,超级红玫瑰,鲜红而热烈,用以致敬爱情。

    真的是好漂亮的花,难怪经久不衰,绑着花枝的胶带被拆开,那捧花瞬间散开在地上。

    师南星抽了一支出来,然后站起身把剩下的花都放进程渭时怀里。

    “不要辜负花。”

    说完,她转身,一手捏着花枝,一手拎着鞋,踩着石板路往巷子里走。

    她没有回头,因为怕回头就会不舍。

    有的人,真的像一场骤雨啊,避无可避。

    她淋了个浑身湿透,竟还想这场雨就此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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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舒涵开始搞毕业设计和对象之后,有一阵子不回家住了,恰巧今天回来,和程老爷子在客厅看电视。

    大门开了,两人还没扭头往玄关看,先听到保姆的惊呼:“啊,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程渭时满怀的红玫瑰,身上淌着水进来,狼狈的让客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秦舒涵连忙站起来要去接他怀里的花:“快放下,赶紧去洗澡,你干嘛去了”

    程渭时侧身躲了一下她,沉声说:“去拿花瓶过来,离我远点,我身上湿透了。”

    “你还知道你湿透了啊,跟从河里捞出来似的,小舅舅你抢花店了?”秦舒涵嘟嘟囔囔去找花瓶。

    保姆急忙拿来好几条大毛巾,又是端热水,又是拿拖鞋的,玄关一时间有些鸡飞狗跳。

    秦舒涵抱着大号的白色瓷瓶跑过来,看着程渭时一枝一枝插进去,好奇的问:“你弄这么多玫瑰花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多刺,店家也不知道给你修剪一下吗?”

    程渭时睨她一眼:“多事。”

    “”

    老爷子踱步过来抚慰秦舒涵受伤的心灵:“别理他,一天天不务正业,好好去相亲,这么好的花也不至于带回家给我这个老头子看。”

    保姆不敢吭声,拿了干抹布蹲在地上擦拭玄关的水迹。

    程渭时也不做声,插好花就起身要走,保姆小声问:“先生你手上的伤口要先处理一下吗?”

    程渭时这才低头看到,被花刺扎的满是小伤口的掌心。视线又落在那些玫瑰上,花刺没有修剪,所以扎得他手流血,这束花简直是师落棠横冲直撞的缩影。

    她把她的刺和柔软一同放在他眼下。

    少女,玫瑰,雨天,怎么想都该是极度浪漫的一天。

    程渭时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曾经有人说过他是极其无趣寡淡的人,现在想来说得分毫不差。

    程老爷子看到他的伤口,也顾不上数落人了,连忙招呼保姆去取药箱,推着程渭时:“快去洗洗,出来处理,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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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南星几乎是回到家的晚上就发起低烧,开始只觉得头晕,没当回事,捂进被子里睡了。

    第二天一早,外婆见她迟迟不起,担心她误了早上的课,推门进去才发现烧的浑浑噩噩不省人事的师南星。

    连忙打电话给司机,师川柏也赶回来,一行人折腾到医院,又折腾回家,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

    在医院病床上打吊瓶的时候,才无意间发现师南星脚底大大小小像是被石子划出来的伤口,已经发炎了。

    这状态肯定有事,师川柏脸色不好,低声和外婆说:“有可能是陈家,陈家强弩之末,怕是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最近我会注意的,您别担心。”

    在医院打完吊瓶,观察了四个多小时,高烧退了才回家。

    师南星持续低烧了好几天,没办法只能让医生来家里给挂水,她精神不好,一天里多半时间在睡觉,偶尔醒了吃饭,外婆问她怎么了,她也是一句话都没有。

    只是中间有一天她吃晚饭,外婆端了新鲜的燕窝火龙果,说道:“舒涵听说你生病了,迫不及待来看你,但下午你睡着,就没吵醒你。”

    师南星眸光微动,外婆不察,接着说:“程先生也很担心你,不好进你房间,就多问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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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程家更是热闹,秦舒涵来这一趟不仅看了师南星,更直接知道了家里的玫瑰是出自哪里。

    回去一路上,一直怂程渭时的秦舒涵,难得硬气了一回,梗着脖子冷哼,没搭理程渭时。

    到家还是忍不住:“小舅舅,你敢跟我说你不喜欢星星?花你带回来宝贝着谁都不让碰,嘴上却说伤人的话,你就等着星星再也不理你了,打一辈子光棍吧!”

    她说这话在气头上,完全没顾及到老爷子在客厅,自己撂完狠话噔噔噔上楼去了,留下程老爷子目瞪口呆。

    片刻后,程家客厅响起程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声:“程渭时,你竟然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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