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三承诺
郑成威跟着她走了一段，发现是往松嘉堂的路。
“你要去看我母亲？”
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的语气已经不带刺了。
“不。祖母让您去瞧瞧松嘉堂的正房，也就是公爹一直住的屋子。想必将军奔忙，还未来得及去过，妾陪将军去一趟。”
郑成威并不反对。
只是走过中庭时，他不敢去看东厢房。
秦氏此刻正被关在里面。
这些年，她为了睡得安稳早就跟郑老将军分房了，府中人人皆知。
但看到正房里的情景，郑成威突然想去质问他的母亲，究竟是怎么睡得安稳的。
因为常年不通风，屋内弥漫着酸臭味。
越是靠近床铺，这味道就越发恶心。
郑老将军被锁在床上不得动弹，下人在秦氏的默许下苛待他，吃喝拉撒都在这床上。
床褥已经脏污地不能看，比街头行乞的还不如。
郑成威看到了那四根铁链。
圈住手脚的铁环内壁有深褐色的血迹，不知叠了多少层。
“将军刚才听到了老将军的话了吧，他如今还想着替将军铺路。再观这间屋子，将军当真想私下处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郑成威语滞。
陈虞问他：“若是祖母不出面，将军能替公爹讨回多少公道？千分之一二能不能有？”
郑成威胸口阻塞地厉害，喉头也哽着。
“是我不孝，初回京时来看望过父亲一次，之后就没再来过，是我疏忽了。”
陈虞：“想必在将军回京前，婆母提前让下人收拾过，所以将军没发现异常。”
郑成威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的。
他闻到了屋内熏香中夹杂的异味，也看到了父亲腕间未好的伤痕。
只是秦氏告诉他，是父亲无法控制自己，常弄得满身污秽。
腕间伤痕也是他自残留下。
郑成威后悔不已，他竟真的没有半点怀疑过。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正屋。
已是夕阳落下时分，他却觉得光线刺眼。
应是屋里太过阴暗。
陈虞陪他站了一会。
这次是郑成威先开了口，“听说你午膳都还没用过，忙了一整日，饿了吧。”
陈虞并不否认，“嗯。”
“许久未跟你一起吃饭了，走吧。”
两人回到画墨院，置了一桌饭菜。
走了一天不曾消停，陈虞也累了，食欲还算不错。
那道樱桃肉酥烂肥美，色泽殷红很是下饭。
郑成威见她多用了两筷子，竟出奇地也给她夹了一些。
“我竟对你说那样的话，以为你是为了掌家之权才……你若扇我两巴掌，也是该的。”
陈虞慢慢地喝了口汤，咽下口中饭菜。
“当时在祖母门外，我让将军不要追究事情是如何发现的，也不要去管张先生，就是怕事情越发复杂起来。”
“将军现在知道真相，打算如何？”
郑成威知道是问安淼淼要不要处置。
他简直无颜开口。
但还是说：“虞儿，你既然本就不愿揭穿她，那还是继续瞒下去吧。我知道我亦没脸如此请求，但还是请你不要将事态扩大。”
“我知道将军看重安姨娘，但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为了家宅安宁，也请你好好管束她。”
陈虞无奈，“我若端起主母的架子去说她，她指不定日后会闹得更加放肆，也会让将军不好做。”
“她是有些恃宠而骄，不知轻重了。”郑成威道，“不过，你是怎么想到顺水推舟，利用张先生的？”
“前些日子我突然想起要去探望公爹，当时见他手腕上的伤便感觉奇怪，婆母也遮遮掩掩的。”
“而且如将军所见，公爹虽然疯癫，但还是有一丝清醒的。他见了我，一边要我救他，一边要打杀了婆母。”
“我回来细想，总觉得不妥。可直接向祖母告发的话，若不是我猜想的那样，岂不是冤枉了婆母。我身为她的儿媳，实在担不起这个风险。”
“恰好我时常去浮翠阁看赵姨娘，我身边的绘春发现院子里有个二等丫鬟行事鬼鬼祟祟，便暗中观察了几天。”
“后面的事情，将军都知道了。”
郑成威理解地点点头，“对你来说，此举确实是万全之策。”
从误解到真相大白，郑成威对陈虞再次改观。
她不仅品性无可挑剔，为人宽和，而且心思缜密，做事面面俱到，给人以安心可靠的感觉。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难为你还愿意同我说话。”
郑成威惭愧道，“事到如今，淼淼的性子我已心里有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猜忌你。”
陈虞笑笑，“将军可要记得这话。”
她可不会当真。
郑成威不仅对她，对安淼淼也承诺过不少。
他自诩磊落，却常常做出贸然决断，不瞻前不顾后。利益当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此人在陈虞心中早就是个没有底线之人，更不可信。
郑成威吃完了饭，来到浮翠阁。
安淼淼立刻迎上来。
“松嘉堂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府里人行色匆匆，问了也不说，究竟怎么了？”
“祖母已严令封口，你打听这些作甚。”
安淼淼见他没好气，也不知是得罪他了。
“我累了。”郑成威边说边松开腰带。
安淼淼忙讨好地上前接手。
郑成威垂眸看着她，“张先生搅得府里不得安宁，我不信他真是个神算，明日要不要去抓来问问？”
安淼淼动作一僵。
虽然张先生按照她的意思说赵暖霜怀的不是个好胎，但他后面的话也实在令她不解。
可不管如何，郑成威要是去查了，她绝没有好果子吃！
安淼淼继续解腰带。
“依我看，不是张先生搅出来的乱子，而是将军府迟早有这么一遭。张先生精通卜卦，在酿出更大的祸事前将这隐患除了不是更好？”
郑成威眼睛微眯，沉声道：“嗯，你说的对。”
他忽然抓住安淼淼的手腕。
安淼淼正心虚着，被他这举动吓得整个人一颤。
“别解了，我今晚去赵姨娘房里睡。”
郑成威转身便走，不给她挽留的机会。
安淼淼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惴惴不安。
他难道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