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吾名为嘉德罗斯（中）
嘉德罗斯对于他人的称呼一般有三种，分别是“渣渣”、“虫子”和“蝼蚁”。而我或许是因为圣空星王点名塞给他的人，所以我得到的代指是“喂”。
“喂，你就是我的追随者？”
“是的，殿下。”
我单膝跪地，低下头颅，眼睛微垂，毕恭毕敬地答道。
“抬头。”
我抬头望入一片金色的眼眸，他离我很近，近得能看清他的眼睫毛。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从头顶倾倒，连身体的颤栗也被这压力按下暂停键。我硬着头皮接受嘉德罗斯的对视，感觉浑身的皮肤都像是被一把尖刀划开，露出里面的肌肉和血管。
我被看穿了。
“哼，你也是个怪胎。”不知过了多久，嘉德罗斯收回目光，示意我跟他离开。
我暗暗松了口气，小跑地跟上他的步伐。
嘉德罗斯是改造人实验室唯一成功的案例，当他被研制出来时所有人都高兴地大喊大叫，仿佛要把整个实验室的房顶都掀开。
嘉德罗斯的力量比往届的王都要强大，这份力量若是控制不好身体会自行崩溃。
圣空星王是一位负责任的王，一位有担当的父亲。他时常教导嘉德罗斯如何控制力量，如何进行修行。但他很忙，于是有时候这个重任便会落在我的身上。
什么？你问为什么没有专门的老师来交？那些胡子一长把的老师们经常被嘉德罗斯气得吹胡子瞪眼，关键还不能骂，因为嘉德罗斯学东西实在太快了，很容易就把老师们的毕生学识给掏空。
我也问过圣空星王，我是否有教导嘉德罗斯的资格。吾王的回复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跟着感觉走。”
好吧，我觉得我没有资格，我是不是现在可以提交辞呈走人啊。
当然以上都是玩笑话，自从我接过徽章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嘉德罗斯的招式趋向于大开大合，怎么在小的方面控制力量仍有空缺。我至今都记得长廊里科林斯柱倒下的画面，其起因只不过是嘉德罗斯手扶了下柱子导致的。
“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面对一排排大小不一的杯子，嘉德罗斯发话道。
“这是为了控制您的力量而进行的测试。这些杯子的硬度不一，材质也不同，盛放的水的多寡也不同。如果您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量，这些杯子将不会有损伤。”
我拍手让女仆进场，接过数据板，我问嘉德罗斯:“殿下现在可以开始吗？”
“这有何难？”
嘉德罗斯先拿起一个高脚杯，杯壁碎裂，整个杯子化为粉末。
“再来！”
“好的，殿下。”
于是那一个下午，陶瓷杯高脚杯马克杯，所有能数得上名字的杯子残骸堆了满室，最终只剩下七个玻璃杯。
嘉德罗斯将七个玻璃杯一一端起，没有一个碎裂的。
“很不错，殿下。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
嘉德罗斯没有回话，而是盯着那七个杯子，跟女仆说:“加水。”
我停下拨弄数据板的手，好奇望去，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嘉德罗斯在七个杯子里放置了不同的水量，他举起双手轻轻覆盖在上面，手指摩擦杯沿，发出很轻微又很空灵的乐声。
他开始演奏了，是圣空星国的国歌。
手指轻轻落下，抚沿，溜音，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排练过无数遍一样。那些乐符和寓意从杯子里溜出来，还原了圣空星历代王开拓疆域，孜孜不倦地追求最强大力量的画面。
一曲终，我反射性地拍掌，嘉德罗斯拉高围巾，轻轻“啧”了一声。
“真是太棒了，殿下。您已经能初步掌握您的力量。”
“那当然，这还用你说？”
没过几天我又得到了圣空星王后的召见。我感觉我最近老是被不同的人召开，所以内心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啊，果然又被召见”的心理。
王后的寝宫有个后花园，里面长满了金玫瑰，最中央有个小秋千，据说王后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喜欢坐在上面读书。
我跟着女仆长迈入花园，花香扑鼻，知更鸟在枝头跳来跳去，叼着树枝忙着做窝。
“你来啦。”
王后伸出手，知更鸟误把那当做可以停歇的地方，小翅膀一挥，便落在上头，歪头看向王后。
“是的。”
“别拘束，坐过来和我讲讲嘉德罗斯那个孩子吧。”王后指着旁边的藤椅说。
我点点头，将嘉德罗斯这些天来的表现告诉她。
王后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她不是嘉德罗斯的亲生母亲，但是对这个孩子她极为看重。
“是这样啊。”她捂住小嘴吃惊说道:“嘉德罗斯这孩子用玻璃杯演奏了国歌？好厉害。”
等我汇报完所有细节，王后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很亲热地说道:“偶尔你们也出王宫去外面走走，总是闷在家里也怪烦闷的。”
“我知道了。”我脑子中瞬间铺开整个王城的地图，以示在里面找出比较热闹又不太拥挤的线路。
等从王后那里出来，今天已过了大半。迎面走来一个人，我没有在意，绕过他便准备离开。没想到他拦住了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控制组的研究员。
“你就是跟随在嘉德罗斯殿下身边的人？”
他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但我还是答道:“是的。”
“就你？你有这个资格成为王储的助力？”
哦，我明白了，又是一个找茬的。我刚想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渣渣，什么时候轮到你质疑我的人了？”嘉德罗斯站到我身前，直视那名研究人员。
“嘉、嘉德罗斯殿下？”
“还不快滚？”他乜斜一眼那名研究人员，后者马上鞠躬逃离了。
“喂，这是第几次了？”嘉德罗斯转身问我。
“七八次吧。”我回忆道，“不过都被我怼回去了。”
“可能这个勋章比较惹眼。”我摸摸别在胸前的徽章，“嘛，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嘉德罗斯看了我一眼，“不是要带我出去吗，在这磨磨蹭蹭干什么？”
“啊？哦。今天就出去吗？”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啊。”
“抱歉抱歉。”
出了王宫，我挑了一条小路带嘉德罗斯去往城市中心。或许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远门，嘉德罗斯对一切都蛮新奇的，把所有感兴趣的东西都买了一遍。
感谢我之前和师姐们出来总是帮她们拎包的经验，我总是机智的摆放购物包装，避免我淹没在大包小包里。
最后我们选择了一个快餐店歇息。快餐店人不多，我便将东西分了一部分放在邻座，随后我叮嘱嘉德罗斯不要乱跑，便去点餐。
然后等我一回头，嘉德罗斯就不见了。
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东西也不要了，就跑出去，但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有个好心人告诉我，说那个孩子好像牵着一个小朋友去了树林那边。
我赶忙朝她道谢，一路飞奔去树林，用了我至今为止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你的猫。”嘉德罗斯从树上跃下，将一只小花猫递给了小孩。
“谢谢大哥哥。”童声清脆，谢意满满。
“嗯。”
我跑到的时候刚好看见嘉德罗斯捉猫下来，庆幸之余又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质了。
“出来。”等小孩走后，嘉德罗斯对我说。
“殿下，您以后去哪和我说一声吧，吓死我了。”
“那你胆子也太小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自己的失职就不要怪到别人头上。”
“我没有怪人，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我忠诚地执行了吾王的指令，有话直说。
我说完这句话，嘉德罗斯不怒反笑。
“那我倒是要问你，你在透过我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