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云朵
【最纯的默契，来源于最真的陪伴。】
“什么？”
田义的话，唐淇听得并不真切。田义却因为她的反问，浑身一激灵，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他急忙转移话题，却仍是转到唐淇身上。
“没什么！只是听到你提及涛涛后妈的问题，就很好奇，你会给星星找个继父么？”
田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种瞬间的魔障，可他就是很感兴趣，内心似乎也在期待着什么答案。
见问题引到自己身上，唐淇心跳加速，鲜有的慌乱。但她掩饰得很好，用比平常更冷清，却又有一丝没有底气的声音回道：
“不做考虑，星星有我就够了。”
“可你会很辛苦！”田义挑眉，不由自主地提高嗓音，好似一种本能的激动。
“不重要，我只希望星星能康复得越来越好。”
“哦……”
田义的心一沉，竟有些不是滋味。原以为自己只是好奇，但如果只是单纯的好奇，为什么听到这样的答案，却有一点失落呢？星星的康复之路，与唐淇追求幸福之道，二者完全可以不冲突，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应该不做选择，照单全收么？她为什么非要二选一。
见田义一脸费解，唐淇扯扯嘴角，尽可能轻松调侃，以缓解忽然变得有些凝滞的气氛。
“田老师，您刚帮完一个孩子，确定马上转入对我做家访的节奏？感觉您自从来了健宁学校，周末全报废，您这般沉迷工作不能自拔，哪有时间找女朋友？”
“我凭实力单身！不行吗？你是有星星，那我有毛毛就够！”田义努努嘴，有点赌气的模样。
“你？不婚主义者？你也老大不小了……”
“没特别考虑过非要在什么时候做这件事，如果碰不上合拍的人，就索性单着咯！总之，我不想将就。”
“嗯，倒是符合你的性子！那你找这份工作呢？算是将就吗？”
“老实说，一开始是被迫、意外，多少有些不得已的将就，可今时今日再来看，绝不是将就，它已经成为我追求的一部分了。”
“嗯……从身临其境，到深陷其中，能理解！”
“你呢？放弃做大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来这里当个小小校医，会不会觉得是将就？”
“当然不是。医者仁心，救助对象不论是谁，我都会尽我所能。更何况在这里，我有更多的所得，能帮助像星星这样特殊的孩子，顺便帮助他们的家庭，于我而言，意义更不一样了呢。”
“嗯……从被动选择，到主动应对，我好像……也能理解！”
二人就这样，很自然地从工作聊到个人问题，又很顺畅地切回到工作，十分默契。因着这些日子彼此真诚的陪伴与互助，他们的关系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微妙的变化。可惜，彼此虽然都有感觉，可谁也没有去正视。
……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帮助聋哑班涛涛正视对绘画的热爱后，田义觉得三个高年级班的教学工作，变得越发顺畅。他不仅从涛涛的画作中，看到越来越丰富和灿烂的色彩，折射出他越发阳光的心态，就连原本羸弱不堪、走起路来三步两倒，以至于让田义大跌眼镜的云朵，也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云朵就读于七年级3班，这个班的学生构成，跟田义带的一年级2班很像，有脑瘫、智障、孤独症、唐氏综合症等疾病的孩子。其中，云朵跟小花一样，是瑞特综合征患者。这种放在社会上极为罕见的疾病，在健宁学校里，却几乎每个年级都有。
与小花一样，云朵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她个子偏小且瘦弱，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总透着若有所思的眼神，有着类似的自闭症行为，运动控制能力极差，呼吸经常不规律，身体底子极弱。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日常看着，让人倍觉可怜心酸的孩子，一旦坐在画架前，就瞬间蜕变为文艺女神的模样。神情淡然、镇定自若、周身舒展、眼神熠熠生辉，握着画笔的手不再抖，就连呼吸看上去也平稳不少。
这个学期，七年级3班的《绘画与手工课》核心主题是风景，花草虫鱼都是重要元素，仅用了三节课，田义便发现，画花是云朵最擅长的，按照班级统一的教学目标，她已是能拿满分。
田义虽然是个新教师，却也是个思想开明、会因材施教的教师。他想，云朵既然已经能完成本学期既定的课堂目标，那对于一个有天赋、有实力的孩子，自然没必要还按照统一的慢节奏教学。
于是，田义为云朵单独制定了新的教学目标。
“云朵，老师学期初定的教学目标，你已完美达到，非常棒。接下来的课程，老师想看你完成一幅完整构图的自由创作画，可以吗？”
田义满含期待的眼神，令云朵备受鼓舞，她歪着脑袋托腮愣了一瞬，然后重重点头。
“好！田老师，我画什么？”
“自然风景中，你最喜欢什么？是广阔的碧海蓝天，还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又或者是璀璨的星空夜景？喜欢什么，就画什么，如果是大场景，那就细细构图，如果是小场景，那就慢慢打磨，反正这学期还有十几次课，老师陪着你，每次课画一点，到期末时，一定会是一幅大作！”
“什么是大作？”
“就是一幅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作品，所有人见到都会惊讶不已、赞叹不已，而你自己看着，也会觉得充实、幸福，成就感满满。”
14岁的云朵，认知能力在班上属于佼佼者，绝对算“优等生”，田义与她交流时，便用了很多定性描述，他相信，虽然云朵需要慢慢意会，但她一定能听懂。果然，云朵不负所望，不仅理解了田义的意思，还与之产生共鸣。
“我想画，您说的大作。”
“好，那你最喜欢什么？”
“花。”
“想画锦簇繁花，还是忠于单品？”
“向日葵。”
“还有呢？”
“向日葵，田老师，我最爱向日葵。”
闻言，田义想到了走廊上的那幅《生命》，充满生命活力的向日葵，不仅是她心之所向的追求写照，原来也是她最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