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梵音下有邪灵低语（6）
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这茬僧人急的语调升高好几个度，“他有什么本事！没有打过一天坐，没学过一天经文，也不知是哪点被师父看上！”
“我是师父的大弟子，是寺中上座，还是众弟子的礼仪老师！”僧人急迫地向闻人淮传达自己并不落后于人的想法，“我在寺里的威望仅次于师父，所有的子弟都觉得自身无论从境界还是品行上无法与我相比。”
“他们还觉得六祖的衣钵归属定然是我！”僧人脖子涨红、眼球爬满血丝，这句话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
“可师父却出乎意料选了一个人脉资历都不及我，更重要的是还不识字的舂米人继承衣钵！”僧人愤愤不平，将身侧仅剩的木椅踹远，试图借此发泄满腔怒火。
“师父一定是被他蛊惑迷了心智，不然怎么会选他！”暴怒几乎让僧人浑身颤栗，血管突出，眼中更是要喷火。
“大师将衣钵传给他僧人的理由是什么？”
闻人淮打心眼里不信这番说辞，认为那位不识字的僧人若真像眼前人说得那般不堪，又怎会得方丈大师的喜爱？
“师父说他开悟了，而我仍在佛门边缘徘徊！”眼前人越说越来气，脸上更是阴云密布，“说我并没有真正入门，就好像一个人虽然从迷途之中发现了自己的家，但是始终走在回家的路上，并没有真正迈进家门的人！”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僧人呵斥一声，继续摔东西，“我自小修行，所有人都夸我有天赋，怎么会不如一个舂米的？”
“我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勤奋，‘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我愿意时时刻刻打扫佛寺，保持纯净本心来顿悟佛门，可师傅却用一句我没有慧根将我拒之门外。”
僧人的脸上写满不甘和厌恶，“他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哪里比我强？还说我只是渐悟，而他是顿悟！”
“胡说八道！”僧人的暴怒已经达到顶峰，闻人淮看他的反应并认为他会忍气吞声，一定会为此付出某些行动。
闻人淮抬起眼眸，语调平静地问他，“你想怎么做？”
塔楼内凭空出现一个灶台，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只见僧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柴火丢进灶台内，火焰灼烧得更加猛烈。
“当然是烧死他。”僧人阴恻恻地笑了笑，语调意味不明，“我已经派人去追杀他，将他困于荒山之上，如果他躲在深山老林里不肯出来，就别怪我放火烧山，让他化作一撮灰！”
“只要他死了，师父的衣钵自然还是我，我会顺理成章当上禅宗六祖！”
僧人的瞳仁无限扩张逐渐将眼白侵蚀，身体抽筋抖动，面部扭曲，好似已经被诡异侵蚀发生异化，“不公平，根本就不公平！凭什么他是我不是，凭什么我付出这么多努力，却得不到相应回报？”
“我要报仇！我要把我失去的一切夺回来！”他依旧暴怒，不停摔打周围的物品，身上散发的阴郁气息也开始变得冷冽。
这种熟悉的冰冻感让闻人淮的腿下意识回忆起第九层被极寒侵蚀的痛苦，不自觉打冷颤。
闻人淮不想双腿残废，必须阻止僧人持续恶化，“类似的事，我以前也做过。”
此话一出，对面的僧人陷入短暂的停顿，随后扭动头颅，“怎么，你也想杀人？”
“把想字去掉。”闻人淮摸了摸乌黑的发尾，眼中的笑意阴暗鬼魅。
“我为了替人报复策划了森林逃杀，利用人在危急情况下的恐惧、自私、贪婪，让他们自相残杀，甚至将一个色欲者催眠成我最忠实的走狗。”
每每提及此事，闻人淮心中总有一种扭曲的舒爽感，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炫耀的大事。
“人在暴怒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冲动且失去理智的行为。”闻人淮用舌尖顶起腮帮子，寻思着该用什么词汇恰当形容自己，“当我看到那位淫乱者以最忠诚的模样死在我身前，所经之路皆是血淋淋的肉块和堆积成山的白骨，心中除了报复后的舒爽，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不是开心喜悦，也不是憎恶恐惧，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一种空虚和苦涩。”闻人淮单手抚摸胸膛，试图感受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其实现在想想，就算我想报复他们也会有其他手段，而我却选择了最过激、最血腥的一种。”
“你后悔了？”听闻人淮话里话外有股说不上来的愧疚感，僧人眉眼颦蹙。
“不，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因为除了那种方法，其他的任何方法都不足以舒缓我心中的愤怒，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
闻人淮漆黑如墨的瞳孔内没有太多情绪，“人在极度怨恨的情况下，总会产生伤害别人来释放压力的情绪，可有些事真的发生了，却未必会有多开心。”
“我至今不曾后悔用杀死他们的方式来报仇，甚至觉得那些人死有余辜，可我也很清楚，我不该用这种方法……”
闻人淮停顿一下，咽了口唾沫，“……我深知这样是不对的，却没办法控制。”
“或许我天生就不是个好人吧。”闻人淮的手不自觉揉搓她粉白色的衣角，情绪复杂，“别人无法接受的杀戮惨案，我自小便觉得平常，他人面对必死绝境时，第一反应是阻拦和寻求帮助，而我的下意识举动却是拿起刀反杀。”
“小师父，你觉得我的思想正确吗？”闻人淮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向僧人求助。
听到闻人淮这样说，僧人先前暴躁的情绪逐渐冷静，看闻人淮的眼神十分缥缈，带着不可言喻的悲哀，“人的选择不同、性格不同所导致的结局也不同。”
“当遭遇被杀风险时，阻止对方和寻求帮助都是对的，可反杀也没错，毕竟不杀死对方怎么保护自己？”僧人捻动手中的佛珠，嗓音宛如梵音般清澈空灵。
“你没错，那些人也没错，只是选择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