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逝者为尊（4）
闻人淮合上眼眸，调整呼吸，保持冷静，默念一切都是幻觉。
手心潮湿黏腻的液体逐渐消退，鼻息间腥浓的血味也消失殆尽，炉内再也没有兔子的呼喊乱叫，只剩火焰燃烧的灼热感。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闻人淮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撑过这场劫难。
焚烧炉里没了动静，接下来就会等待燃烧完毕把骨灰收集起来就成。
距离燃烧结束还有一个小时，金贼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气，“咱们回值班室吧。”
“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趟馆长办公室。”闻人淮将手揣进兜里。
金贼闻言没有疑惑，反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点头道：“行，谁让馆长那老不死最贪了。”
“我在值班室等你们回来。”金贼对闻人淮吹了个轻快的口哨，慢悠悠往值班室走去。
你们？
闻人淮下意识扫视空荡荡的走廊，不大明白“你们”是指谁。
馆长办公室规则一。
【馆长不喜欢被人打乱，进门前要先敲三下门，得到馆长的同意后再进来。】
闻人淮抬手在门口轻叩三声门，只听见门内传来浑厚的男声，“进！”
这声音和值班室打来的电话声音相同，看来是馆长本人没错。
办公室没开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比走廊还阴暗，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唯一可以确信的是，里面没有人。
因为闻人淮始终没有听见任何呼吸声，只有死亡的气息。
她没有关门，这样便能通过走廊里的微弱灯光，依稀照亮办公室的布局。
闻人淮将方才切割兔子肚皮时，偷偷从脖颈取下的黄金佛坠放到办公桌。
馆长一直催促兔子的焚烧进度，打电话让闻人淮将东西放到办公室，说明闻人淮需要从遗体身上取下某样东西。
馆长办公室规则三。
【馆长喜欢金色。】
馆长喜欢金色的东西。
再结合金贼临走前说“馆长那老不死最贪”，不难推测出馆长喜欢黄金，经常命令火化师老荣从遗体身上偷走黄金等有价值的东西。
借着走廊的微光，闻人淮在办公室内发现许多黄金神像，甚至还有各种驱鬼黄纸，看来馆长不仅有钱还特别怕鬼。
殡仪馆规则一、六。
【禁止传播封建迷信思想，在殡仪馆内不讨论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工作期间请随时在心里默念“逝者为尊”，尊重死者比什么都重要。】
馆长自己那么怕鬼，殡仪馆却规则不允许员工讨论鬼，禁止传播封建迷信思想，还有什么狗屁“逝者为尊”，馆长自己都不尊敬，还指望谁心里有敬畏？
真是道貌岸然。
只是办公室内的金像价格不菲，若是单纯从死人身上扒东西，不会有这么多钱，馆长定然还有什么特别收入。
铃铃铃——
馆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殡仪馆规则四。
【电话响起一定要接，如果是馆长打来的，要绝对服从任何命令。】
要接的电话不仅仅是值班室，但凡响起都得接。
闻人淮摸索着桌面，将电话接起，“喂？”
“咔嚓查拉……擦咔……”电话那头是吵杂混乱的杂音，“馆长……刺啦刺啦……永民找到了吗？”
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把闻人淮错认为馆长，“我们全家都找了半个月了……擦咔……一点线索也没有，人是在你们殡仪馆失踪的，还是你们的员工……刺啦……馆长可要负责啊……”
“永民刚染了新发色，上午还专门特别兴奋地给我打电话，说要经历什么26年从没有过的特殊体验……刺啦刺啦……说自己要忍住，千万不能笑场。”
女人还在碎碎念说着什么，但杂音太重，闻人淮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稳妥回复，“好的，我们会尽力寻找。”
“又是这句话！你们……擦咔……你们已经找了半个月，却没有任何线索！我的孩子永民到底去哪儿了！”
原来打电话的人是永民的母亲，而这个叫永民的人，是殡仪馆的员工，在半个月前离奇失踪。
“永民失踪那天……刺啦刺啦……你们还在办葬礼，那时候永民就没露面，他是殡仪馆员工，怎么会不参与葬礼！为什么……擦咔刺啦……为什么我儿子好好一个大活人却人间蒸发？”
电话那头的杂音越来越重，搞得闻人淮耳蜗隐隐作痛，她用手指轻轻按压耳朵，试图拯救岌岌可危的耳膜。
“刺啦刺啦……老荣我是馆长，焚烧完成后记得把兔子的骨灰装起来放进盒子，凌晨4点将盒子抱到门口后赶紧回值班室，会有人取走骨灰。”
一阵杂音过后，馆长幽暗诡异的声音响起。
馆长说话，会专门介绍自己是馆长吗？
这次通话和之前冷漠简洁的命令完全不同，语调柔和并详细解释了来龙去脉，太奇怪了。
让人有理由怀疑，电话那头并不是馆长，而是引诱人触犯规则的诡异。
闻人淮捏了捏眉心，“好的，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闻人淮走出办公室，虽然一直开着门可屋里微弱的光芒和走廊昏黄灯光的照亮还是不能比。
长时间在黑暗的环境呆久了，突然接触光亮会让眼睛不适。
闻人淮走出办公室单手扶墙，弯腰揉眼睛。
这让闻人淮注意到自己的影子。
单薄的背影映衬出的影子却很奇怪，看上去格外壮硕，甚至是虎背熊腰。
闻人淮心下存疑，弯腰的姿势更加用力，眼睛借此往下撇，竟意外从胯下看到身后有一双腿。
“！”闻人淮见此顿时血液凝结，眼眸完全僵住。
因为弯腰的力度不大，闻人淮并不能看清身后的人到底是谁，除了一双纤细的腿和澄亮的皮鞋再无其他东西。
但闻人淮不敢继续往下弯腰了，生怕身后的“人”也学着她的模样弯下腰用脸对视。
有东西一直在死死跟着她。
值班室本就有三个员工，除了老荣和金贼，只剩下脑虫。
“我在值班室等你们回来。”
金贼的话回荡在闻人淮的脑海。
脑虫不是什么东西物件，而是“人”，他哪儿也没去过，一直跟在闻人淮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