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哽咽
阿姨总是偷偷的替她发一些话给她妈妈，她也想辞职，只是也放不下小小。不想她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高妈妈，小小好很多了，也不像他们说的有病，她很自律也很能吃苦…”
“高妈妈，给小小带一些牛奶香蕉什么的，这里伙食不好，怕她吃不饱…”
“高妈妈，这里不是人待的，你早点带她回去吧。”
阿姨人善良又温柔，家庭和睦幸福，也有几个小孩，看着乖巧懂事自律的小小受苦，她心里也于心不忍。
她总是牵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走在走廊上，说：“你这孩子吃太多苦了，你真的好可怜。”
“你妈妈怎么能放心把你交给这鬼医院，我要是不在你怎么办？”
小小也把阿姨当做唯一的寄托…
“医生说，只有脱离阿姨的照顾，才能知道你的情况，你想早点出来，只能放走阿姨。”
高妈妈和她商量着。
“你觉得如何？”
“好”，这一天早晚要来，她早就知道。
既然早晚要来，不如现在就来。
阿姨走之前非常舍不得小小。
“你要好好的，早点离开，重新回到社会。”小小点点头，让她放心。
“没关系，阿姨，你先回去吧，我很快会出来的。”
“那我走了。”阿姨收好了东西。依依不舍的和她说再见。
“再见阿姨。”谢谢你阿姨，小小心里感激着。
第二天醒来，病房里就她一个人了。
她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走下去。她给自己打气…
深黑的瞳孔，散发着一些笃定。
阿姨走后，没多久她就搬出了监控重症病房，也就是说她不需要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控下了。
她和张洁住在了一个房间。
她们每天都会聊天，商量着该怎么逃出去…
某个午后，她们在房间里聊天。小小坐在家里拿来的瑜伽垫上，突然问到。
“那个和你每天在一起的阿姨怎么进来的…”
“你说我母后啊？”张洁给那个阿姨取了个她们之间才会喊的称呼。
母后，小小知道她真的渴望能有自己的亲人。
“嗯”
“她是被她老公送进来的，她还有个女儿，她老公送进来以后，没多久就找了个小三。她让老公来接她，他老公甚至连电话都不再接她的…而且已经拖欠了两年的费用了…”
“他老公不想破坏他和小三的生活，就拒绝和她再有任何联系…”
“那她女儿呢？”
“她女儿接不走她，现在有了家庭也不来了…”
“可我看她已经和常人无异，怎么能还不放她走。”
张洁呸了一口，愤怒地说。
“他们说，没有她老公的签字，不能放人。
我母后的哥哥们带着女儿来闹过好多次，甚至带了派出所开的条子，他们非要说，这些人没有资格带她走。”
“所以她早就没病了，她老公为了三宁愿把她永远困在这里？”
好黑暗…小小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里，她把前面人生没经历过的黑暗通通经历透了。
每天都有放风的时间，她就认真的看周围的设施，记住可能逃出去的路线。
回房间一遍一遍的画在纸上，在医院内部，她每天都在寻找可能逃出去的契机。
每一扇窗户，她都掰过，她想逃出去，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
某个午后的散步时间…
高小小和张洁慢慢的走在那条走过无数遍的走廊上。
八月份的天气炎热又闷，走廊上总是有水，水蒸发后，水蒸气在空气中氤氲，静静的看空气，有水汽在空气中蒸腾缠绕。
小小伸手，想捏住空气中的一束强烈的光。
她抬头望向光的源头，那是走廊上方唯一一块玻璃。
这个医院只有两层，二楼的走廊上灯昏昏沉沉，明明灭灭。
那块玻璃，是他们把二楼顶某一块挖空。再放了玻璃再上面。
那里成了走廊右端每天下午，最亮的光源。
小小的心跳的噗通噗通。
她突然定住，眼睛微微的眯起来一条缝，张洁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不走了，转过身疑惑的看向她。
她的脸被光照耀的发亮，细细的绒毛在脸上也在烨烨生光，深黑的瞳孔，尽管大多数都被深深的吸走，但逃脱出来的一抹光亮，在这个深黑的眸子上留下了极其耀眼的一点，像极了被人精心摆弄搽拭仔细的黑色珠宝，
终于在蒙尘多年以后，又重新散发了光辉。
睫毛微微在空气中跳动着，嘴唇轻启。
张洁从没看过这样的高小小，她像被火光吸引的飞蛾，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命运的诅咒，逃脱被无形之手禁锢的深渊…
“你…你在干嘛？”张洁向她靠近。走近后听她喃喃自语…
“二还是三？”
“你在说什么？”
高小小伸出一个手指往上面指，张洁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头顶的玻璃。
“玻璃怎么了吗？”
“我是说，你能看清上面盖了几块玻璃吗？”
“好像是三块？又好像是两块。”张洁也学着她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奈何玻璃有些脏兮兮的，着实看不清…
高小小突然一笑，一个细微的，让人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勾起。
“我似乎，找到逃出去的方法了…”
听完她的阐述，张洁双手抱在胸口前。
“这样真的可以吗？”从玻璃那里逃出去，到底可行吗？那里大概最少有三米高。
“不试试怎么知道。”
高小小不敢确定，但这是她现在发现的唯一能逃跑的路线。她不敢错过，也不能错过。
“可是要怎么上去，那很高。”
是的那里很高，要怎么上去？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一前一后的在走廊上踱步。穿过一个没人住的房间时，高小小往里面瞥，里面有三张空着的病床和三个床头柜。
“跟我走。” 她一把拉住张洁。往那个房间快步走去…
“怎么啦？”不明所以的张洁一脸懵逼的跟着她来到那个没人住的空房间。
高小小指着角落的那些铁皮床头柜。
“诺，用这个。”
“这个？怎么用？”
“下面放两个，上面放一个，叠起来，人在站上去就能够得着那些玻璃。”
张洁走上前去用手扣住边，试图抬起来。
“可是。这真的很重诶。”而且移动的过程中，碰到哪里就容易撞出巨大的声响。
“所以，我们需要练习。”
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积累，去练习。无论是爬上爬下，还是不发出声音的搬动，还是快速的叠起来。
这些都需要练习…
此时，距离小小进来已经一个多月了。
张洁也没有过多办法，只能同意。
于是从那天开始，每天夜晚趁着大家休息，她们三个就在空房间里练习。每天开始记值班表…
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回到现实
王晨星的烟又一只燃尽到头，天边也泛着鱼肚白，快要天亮。
“后来呢，你们用上了这个机会吗？”
高小小摇了摇头，夜晚的微风吹过她的细发，使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迷离。
“我只被关了一个月二十几天。”
突然有一天，她就被家人接了出去。
她回到现实社会。
“那她们呢？”
她们…
“我希望她们用上了并且成功离开了。”
她有些困乏了，打了一个哈欠，头靠在车上缓缓睡去。
王晨星把窗户放上去，又脱下外套轻轻盖她身上。
他又点了一只烟。
他点开看了一下手机。
“晨星，我们谈谈吧。地址…”——安阳。
他只觉得有些烦躁，用手扯了扯衣服上的领带，又反手解开两个扣子。
沉闷又钝痛的感觉一下一下袭来他的心里。
他只觉得心的位置好闷好痛。
心里还没从那些话里缓过来。
他们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怎么才熬到现在。
在这条暗无天光的路上。
走到现在？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却怕吵醒她，她的睫毛点点抖动着，像停落的飞蛾，下一秒仿佛就要跌入深渊…
王晨星蹑手蹑脚的下了车。
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他看着周围静匿的环境，刚刚下过雨，路上还是有很多积水，树林里也传出虫鸣声。
路灯下的少年，不再如平日一般不可一世的傲然，他的背脊一寸一寸的低下，清瘦的模样。
侧脸被光影挡住，让人看不出一丝悲喜。
楼上却突然传出争吵声。
“我都说了，当时关她两年又如何？”何叔的声音传来。
“不是你的小孩，你说的倒是轻巧。”高妈妈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格外尖锐。
王晨星在下面句句听的真切，他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情绪。
把烟掐灭，站起来没有丝毫停顿，就往楼里走，刚走到楼里高小小的家门前。
一双冰凉的手拉住了他想敲门的手。他转过身，瞥见高小小站在他身后。她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说：“不必了。”
看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不用了。
不用再为我说什么，也不用给我讨回什么公道了。
王晨星还没收回手，高小小就拉着他在楼梯口坐下来。
房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争吵，正主都当没事发生。
何叔：“关在医院还好一些。”
高妈妈：“医生说她可以出院了，我还关着干什么？真的把她逼疯吗？”
“为什么不让我去？”王晨星隐忍的说。
他又掏出一支烟，还没有点上，高小小给他取下来。
“今天抽的够多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可是他就是很想去。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为自己的女孩出一口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高小小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平平静静的仿佛让人听不见情绪。
她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一阵冰凉传来。她轻轻的为他擦拭去泪水。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傻子”。
他这才注意到，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正一滴滴往下砸。
这才反应过来，突然发现自己自己好像正在丢脸，他赶紧把脸别到一边去，不让高小小再继续看。
里面的争吵似乎越来越烈。
“她又不和我们住一块。”高妈妈扯着嗓子喊。
“那又怎么样！”
王晨星刚想开口，唇部微微动作，一双手就伸过来捂住他的耳朵。隔绝所有的言语。并且把他的脸扳回来，正对着她。
他的眼泪一点点的砸下来，她心里惊慌，突然站起来，把他的脸按在她的怀里。
双手捂住他的耳朵。
轻声哄到:“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晨星，什么也不用听进去。”
她轻声哄着，他的肩膀轻轻颤抖着，眼泪流到她的怀里。
他难过，是因为别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他的女孩。
她难过，是因为自己太弱小。
弱小到，让保护自己的人都被伤害了。
是她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