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一碗热汤
夜凉如水，月色深沉。
姜羡鱼回到三白院去找祈鹤，却发现院中还有一人，正是言羲。
夜色中，他站得直挺，穿着一袭白衣，跟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通身的气质都变了，很难相信，这个人竟然是言羲。
整个人身上好像没了那种少年敞亮的意气感，多了些书卷沾染的沧桑气。
“言羲见过表姐，多谢表姐当日教诲之恩。”
言羲上前躬身道谢，昨夜父亲归家就将事情都告诉他了。他才知道这位是自己那位很早就失踪了的姑姑的女儿，按辈分按年纪，他应当称呼为表姐。
而且她应当是很早就知道了，所以那一日才会出言教训他。
姜羡鱼看了一眼，又收回了打量的眼神，走到了祈鹤的身旁站着，“我并没有想劝导你，你如何潇洒恣意与我无关。”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也见到了外祖父，来东临的主要目的已经了结，如今便也只剩下祈鹤的病以及与阻止慕摘星的阴谋。
外祖父思念母亲，对她这个外孙女反而没有感情，她也是能理解的，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与他们相认。
这种事情她一贯已经看开了，血亲上的关系不如养育的关系。
“表姐，你这是不打算回太师府吗？与外祖父，与你舅舅相聚。”
言羲是来接人的。
话一说出来，便遭到了祈鹤的眼神窥探，他愧疚地笑了笑，因为他与之交谈时只是说来探望表姐。
其实不然，是父亲告诉他这些事情之后，让他来带表姐回去相认，说是言家的骨肉不能流落在外。他也没办法不听从父亲的命令，便来了景王府找人。
姜羡鱼白了一眼，有些不耐烦，“相聚了又能如何？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
不如不相聚，各自安好。
言羲还打算再劝一番，但是见她表情着实厌烦，便没有接着开口劝慰了，只是开口道：“若是表姐想见祖父和我父亲了，随时都可以去的。”
他担心三番几次劝慰，这位表姐该生气了，主要是上一次表姐的训斥让他着实害怕，不敢与她来往过多。
最终，他无奈地行礼告退，在夜色里离开。
姜羡鱼看着还在一旁站着的祈鹤，他又恢复了那般神色淡然的样子，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她看着祈鹤的眼睛，“你没有任何话要问我的吗？诸如我为什么不相认？”
他永远都是那般风轻云淡。
就像是藏在深山老林处的远行客，看云起看花开，观天地淡然。
“你自有你自己的考量，想说的时候不需要我打探。今夜有些凉，小厨房里温了热汤，可要喝一碗？”
祈鹤看着衣衫单薄的人，想着夜深露重容易着凉。
小厨房的热汤一直在温着，他猜这人是会回来的，而且她今日应当是悲痛的。
姜羡鱼呆呆地点头，“好啊。”
等祈鹤转身去端汤的时候，姜羡鱼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的湿润，她不知道为何，可能是有风吹到了眼睛里，也可能是小九儿的殒命，亦或者是某人话中的一碗热汤。
她如今早已成人，已经过了会为一碗热汤一份关怀感动的年纪。
可是她始终是期待着平凡生活里的那碗热汤。
祈鹤端着那碗热汤，姜羡鱼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同进入了书房。
其实这种热汤一般是在小厨房或者膳房里喝，或者在卧房里喝也是可以的，如今被端进了书房里。
一般很讲究的人，都不会将带汤的东西带到书房，因为很容易打翻沾染油污。
祈鹤将书案上的纸张折好，将书合上放到了一旁，最后将热汤从一侧挪到了中间。
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鲫鱼汤。
姜羡鱼端坐好，看着书案上冒着热气的鲫鱼汤，热气一下子进入了眼睛里，不经意红了眼眶。
底色很白的鲫鱼汤，加入了一些温补的药材，很香。
用汤勺盛着，鲫鱼汤入口，味道极好，真的很热很好喝。
祈鹤看着女子喝了一口汤，便拿着自己的书去席上看着，静静地翻着书。
一人看书，一人喝汤，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宁静而美好。
姜羡鱼喝完了汤，便端详着在席上看书的人，通身温和的气质，一袭烟青色的衣裳，整个人温柔内敛，如精心雕琢的玉石一般。
她始终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养出这般温和的人？
祈鹤感受到了那抹炽热的目光，抬起头，柔声问道：“热汤有多的，还要喝热汤吗？”
“要。”
姜羡鱼点头，其实她已经挺饱的，喝不下一大碗热汤，但是她还想喝。
其实她惦念的不是那一碗热汤，而是被人捧在手心上仔细呵护的感觉，无关乎风月，无关乎身份，纯粹而干净。
等祈鹤端了汤过来，姜羡鱼意识回神，看着那半碗热汤，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不得不说，祈鹤这人心思极为细腻，对什么都能极其上心。
……
翌日，陆侯府上。
昭王今日登门拜访，昨日忙着处理自己手上剩下来的公文，以及准备拜访礼品，无瑕抽身。
本想着已是废太子，昨日会清闲许多，可以得空拜访，不成想还是失约了。故而他只能派人前来通知，改到今日登门拜访。
“王爷，陆侯爷下朝之后早就回府了，而且管家去通报也有许久了，这摆明了是不大想见你的。”
昭王身边的侍卫摇光在一旁低声埋怨道，前日晚上那么大的事情，陆侯爷如今怎么会想见自家王爷呢？
而且就陆侯爷那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这不得让王爷在外面苦等一番，然后为难上许久。
周围已经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不知道前日宴会上的真相，只知道太子犯错被降为昭王，并且将陆侯爷府上的三小姐赐婚给昭王。
这让他们格外好奇。
陆侯爷府上的三小姐，他们是见过的，那位姑娘生得极好看，会在学堂教书，去学馆讲学。因此，他们中的许多人去学馆时会看到那位虔诚求学的样子。
这位陆三姑娘，也不像其他世家的小姐们喜爱施粥布善来广结善缘，故而在百姓心中褒贬不一。
推崇的人极为推崇，厌恶的人相当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