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好局面葬送辣
两人怔怔地望着轰然倒塌的统领府，久久不发一言。
小宫殿一样的辉煌，片刻之间化作灰飞，只剩下丛丛野火无言地燃烧着剩余的痕迹，估计要不了多久也将会彻底沉寂。功业，成绩，时光，在这永恒的磨灭之中又算得了什么呢，不终究会有一时一刻化作一抔黄土。
成闵苍颜白发，一身酒气颓然卧立于一旁，更增几分凄凉的晚景。年少之时也是何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现在照样沦为时代的眼泪！
逝者已逝，未逝者还是需要强行振作起精神来往前看，感时伤事只是茶余饭后的调剂，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生活的苦修与折磨。
“趁着高处恭手下的渤海军怀戎军两军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快走吧！”
看着稀稀拉拉冲过来救火的百姓黎元，李释之低垂着头，不动声色地冲叶古城指挥道：
“现在潘伦张勇先他们二人又在何处？”
“没有你的指示与安排，这两人该是还在爱晚亭亦或者在城郊的粮仓跑马场处，怎么说？！”
“走！越快动身越好。嘶，差点忘了，稍等一下。”
李释之竖起手示意了一下，对着还昏迷不醒的成闵横看一阵竖看一阵，最后撕下外罩衣角的一大块布料，往成闵头上一罩。
再打量了两下后，李释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差点忘了这茬儿，现在十拿九稳了，快走快走！最好路上能再有布匹店和河流水井之类的换洗一波，彻底天衣无缝！”
两骑连带着马背上的成闵火急火燎地冲着城外冲去，宛如一阵风般飞速略过爱晚亭：
刚刚还喧嚣无比的爱晚亭此刻已经静悄悄的，别说人马，就连饯别的酒宴都早早撤了下去。
没在。
“看来是在城外的粮仓了，速度前往下一站，快！”
远远地，两人就看到了有点坐立难安的潘伦张勇先，和站在一旁悠哉悠哉的大闲人渤海郡王高处恭。
五千胜捷军连带着五千背嵬军重甲骑兵戒备森严地站在后面，中间保持着一大片空白的距离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间都看不顺眼。
胜捷军刚刚鸟枪换炮，粮草充足，心里的膨胀到了极点，即使是面对五千重甲骑兵，心里也丝毫不虚。
“高郡王，若没有什么事情，胜捷军就此告辞，十二军中我等西州军已经落后，即将动身出发，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背后那是谁？怎么背影看得如此眼熟？还有，怎么行动如此的匆忙？这岂不是有鬼？高处恭眼睛一眯：
“不知……李参赞背后所背的那一个人，是何人呐？可否让本王看一眼？不必多想，本王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原本预想中的李释之汗流浃背模样并没有出现，相反李释之只是咧嘴一笑，神色轻松地就应了下来：
“好啊，没问题！只是一个小蟊贼而已，秃驴一个，高郡王想看就看嘛！依我看，小事一桩！”
还不等高处恭有下一步的反应，“唰”地一下子，李释之直接将蒙在成闵头上的黑色破布头罩直接掀开，成闵锃亮的大光头直接裸露在众人眼前。
不得不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成闵一辈子不知杀敌多少，现在烧完了头发反而有点慈眉善目坚守仁义的样子。脸上不动声色谈笑自若，但李释之内心依旧是上下打鼓很是慌张。
虽然高处恭和成闵相处之日不长，共事之日不久，但他能否短时间内认出来形象大变的成闵，李释之心里还真没有把握。万一他疑心拉满过目不忘呢，这不就寄了。
牛魔的，你玩真的啊？？？还真是个和尚！哪里弄来的？
高处恭仔细打量了两眼，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
眉须尽白，慈眉善目，不认得，可能还真是。
“嘶！好好……诶，等等！”
看着几人不紧不慢地从眼前挪过去，虽然没有露出来什么破绽和马脚，生性多疑的高处恭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手打断：
“几位且慢！”
李释之叶古城顿时停下来了脚步。
？不该啊，发现出来了什么问题么！
脸上笑嘻嘻，李释之心里已经开始疯狂地妈卖批了。
“如今天色已经趋近于日中，阳光亭亭如华盖，不如这样，本王在背嵬军军营之中辕门之内设宴，大宴诸军，诸位可否赏脸？”
一通操作猛如虎，回身却在原地杵，本来以为你小子还能憋出来什么大活儿呢！现在看来你小子原来只是个小瘪三啊～～诶我焯你要干什么大傻春？？？
看着正要张嘴拒绝的叶古城，李释之的各种暗示和眼神都快擦出火花来了，最后总算是把叶古城口中的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叶古城两眼一瞪一脸懵逼，还不抓紧赶路，这个时候那还有什么空去参加什么大军聚餐啊？闲的没事了这是？？？
不理会旁边大统领幽怨的目光，李释之不紧不慢地肯定回答道：
“高郡王能够如此赏脸，我等怎么可能甩脸色不给面子，肯定支持啊，举起双手双脚支持！”
竟然不心虚？能这么淡定这么从容？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奶奶滴现在轮到老子汗流浃背了。吃席奶奶滴吃个屁的席，老子准备都没准备！
“唉，你瞧瞧本王这脑子，年龄还不大就已经先不管用了，很有点未老先衰力不从心的感觉，这就把你们还要动身出发前往中州给忘了。既然你们着急，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缘相见这顿饭记下亦未尝不可哈哈哈！”
小样，我就知道，虚晃一枪还想钓老子上钩，老子偏偏就不上当，当傻狗了吧？
“唉！今日要赶行程确实有点来不及了，不能一同把酒言欢实在可惜，来日，来日一定有机会。”
两个千年老狐狸手把手仿佛老相识一样个个笑得跟着菊花一样，实际上都是各怀心思各怀鬼胎。
“胜捷背嵬军！启动！”
叶古城高喝一声，身后的一万钢铁洪流旋即消失在了天边。
过江龙总算是送走了，唉！希望他们能够多多阻挡一下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吧。再没有什么血缘明面上老不死也算个长辈。
目送着胜捷军远去，高处恭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悠悠吐出。
这十二军分裂之下，如今渡航明面上的最强战力就是赵光胤手中的十万禁军，无论是哪股势力对上他都会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转念一想，幸好先对上的是十二军，这可是大好的吃瓜时机呐，哈哈哈！高处恭不厚道地露出来了
“郡王！背嵬军城统领府急报，有密信相告！”
伸手接过来信封，高处恭拿手一扯挑开，刚刚读了两行，脸上的笑容随即僵住。狠狠将手中的信封连带着信撕了个粉碎，气急败坏地扯着嗓子大喊：
“速速传令怀戎渤海二军，不计一切代价，一定出城拦住胜捷军！”
玛德，收服剩下的两万背嵬军他高处恭还是势在必得的，而这收服计划中背嵬军大统领成闵占着举足轻重不可或缺的地位……
他要是被烧死了，亦或是被人家给劫走了，牛魔的他高处恭还怎么收服军心？！
“是！”
“等等！”
传令兵翻身上马，正准备用八百里文书加急的速度传令到怀戎渤海军时，高处恭又很纠结地改口打住了他。
回想起刚刚李释之光明磊落毫不遮掩的模样，高处恭又犯了难。更何况刚才李释之也把人给他看过了，跟成闵相比最多算是眉眼有点像，估计八成不是一个人呐……
高处恭踱来踱去思索一番，决定还是先问清楚再另外判断。大军出动必将满城风雨，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儿戏，他刚刚有点太匆忙了。
要三思而行。
“把那个接待叶古城李释之的那个亲卫兵叫来，快！”
传令兵看出了事态的紧急，跨上马就如同飞箭一样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亲卫兵就被连拉带拽地带到了高处恭的面前。
亲卫兵上下嘴唇不听使唤地打颤哆嗦，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事能让堂堂郡王紧急传唤：他片刻前还在床上和小妾温存呐，传令兵到了他家中那可是一句话不说一个招呼不打提溜起他转身就走……
这阵仗，有点可怕。
“多余的盘子话本王就不说了，直奔主题吧。本王且问你，让你接待李释之叶古城二人，他二人都干了什么。”
亲卫兵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高处恭早就嘱咐过了要盯紧二人，他自然不敢怠慢：
“李参赞和叶大统领在小人的指引下先后前往了背嵬军粮仓和跑马场观摩，在跑马场二人还动作颇为，颇为……”
高处恭心情正烦闷，看到一向很听话懂事的亲卫兵在这么个时候婆婆妈妈结结巴巴磨磨唧唧，直接不耐烦地一脚踹了过去：
“平日里看你小子也是个利亮人，看不出来现在本王很着急么？婆婆妈妈什么，有什么就赶紧说什么！听到没有！”
亲卫兵看到一向大气敞亮的高郡王在这一刻变得狰狞而又可怖，吓得连火燎燎疼痛的屁股都不敢揉了，哆哆嗦嗦地接着说：
“二人的动作颇为狎昵，似乎还搞了什么赌注之类的，也不知是有何见教。再往后就是胜捷军接收五千背嵬亲军和军粮刀兵之类的。
“这个时候是成闵成大统领与他二人对接的，小人，小人就不太清楚了……”
高处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亲卫兵可以离开了，亲卫兵受宠若惊千恩万谢，捂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跑远。
那架势，仿佛跑得稍慢一点就会掉脑袋了一样。
玛德，这小畜生也没说出来个一二三来，一句有营养的话都没有，全是些毫无用处的废话！
高处恭愤懑地提起地上一块石子，石子“铮”地一下远飞而去，直直刻印没入了一棵大树之中。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亲卫兵的话多少还是让高处恭悟出了点线索和东西，这俩人在见成闵之前一直表现的很正常，没甚么不合理的出格地方。
可谓嫌疑大大降低，至于是见到成闵之后直接赶往背嵬军统领府抢人，似乎有点牵强，不太可能吧……
他叶古城是神仙么这都能预判的到，应该只是巧合才对。哎呦干嘛啊，好烦！要是妩娘在这里就好了，问问她这不就都清楚了。可惜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城内调度，要是没她镇场这城内估计要乱成一锅粥了。
高处恭一脸寒霜地静静立于风中凌乱，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话来：
“动身出发，去成闵的大统领府上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成闵的尸首给找到！”
高处恭痛苦地敲了敲脑袋，他一向善于制衡运筹统率，细节的推敲和智谋的分析一直都不太在行。现在这么个炒蛋的棘手局面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够行此下下策。
笨办法，但也是最有效的。
……
背嵬军统领府。
“妩娘，怎么样，有收获了么？”
高处恭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空出来的平地和一旁清理出来摆放整整齐齐的红砖绿瓦断壁残垣和黑炭木头，不禁陷入了沉思。
高耸的渣滓废料摆的满地都是，依稀还能从中看出统领府曾经的辉煌，可如今一切都不再。
牛魔的，真掘地三尺，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下完犊子了。
“郡王，我等尽力了，真没甚发现。”
怀戎军最为精锐也是最为忠诚的几人从满坑满谷之中灰头土脸地爬了上来，眼神都不敢和高处恭对立。
“唉！罢了罢了，你们去吧，这件事不怪你们，与你们无关。”
高处恭无奈摆摆手，他也知道这件事怨不得他最忠诚的亲卫，因为毫不相干的事情迁怒于完全无辜的局外人，以他渤海郡王的胸襟绝对不会去做。
怀戎亲兵个个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高处恭注目着几人远去，等到亲兵彻底消失在拐角，统领府废墟上只剩下他们二人后，高处恭才鬼鬼祟祟地问黑纱客道：
“妩娘，接下来这该怎么办呐！”
背嵬军大统领府被纵火，大统领生死不知，谁是最有可能的实施者？那一定是他高处恭！
哪怕这件事对他毫无益处，哪怕这件事甚至会让他直接寄掉，那也最有可能是他，也只能是他。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有机会亦或是能够烧掉背嵬军的大统领府呢？
这里的森严程度为全军全郡之最，戒备森严五步一暗哨十步一明哨，至于高处恭为什么这么做？呵呵，兔死狗烹的道理谁不知道，鸟尽弓藏呗！
黎元黔首是不会去细想去琢磨的，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和阴谋所说，因为这更具有煽动性，仅此而已。
“唉！这下千难万难了，如果不能够好好处理此事，别说收服背嵬军了，背嵬军不哗变就是好的，玛德大好的局面怎么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如果背嵬军收到了有心之人的撺掇和鼓动，真的相信了那些阴谋论大师的瞎言胡语，愤怒的军士们绝对会冲到他的府邸把他给撕碎！
成闵在背嵬军城的地位，不言而喻，完全不用怀疑。他放完这把火死去元知万事空了，多少恶心屁股账烂摊子全甩他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