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被軟禁
夜色透心凉,巨大的府邸像座巨大的迷宫牢笼一样,山越从书房奔逃出来,夜风吹拂着蔷薇花掠过他的身影,心上仿佛绕了无数弯弯。
他光着脚,一路衣衫不整地跑回自己的院子,早已无暇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看到房内烛光仍在,木真秋和衣躺在床榻上,浅浅呼吸,一瞬间心安了不少。
后知后觉,紧绷的神经断得无法再断,他一个人关上门,靠坐在房门口,压抑着声音,哭到泪腺发肿,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昏昏沉沉,躺到了木真秋身边。
模糊中,木真秋好像睁开了双眼。他并未睡熟,而是从山越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便一直用神识探知着他。
山越好似被揽入了一个极为体贴和温暖的怀抱中,法术栩栩地汇出,为他忐忑的心神构筑了一个可以全心安放,休息的时空。
在这个怀抱里,他好像听到了木真秋说话,可是说了什么,一场大梦,他全数没有听清,亦没有记住。
第二日一早再醒来,一切都如虚幻,他坐在床榻上,看着自己换过的整洁衣服,和已经上过伤药、缠了绷带的脖子,身边早没了木真秋的身影。
跌跌撞撞下床去找,看到的却是站在房门口,和几乎站满了整间院落的…侍卫。个中熟人,唯有胡岩与苏瑚。
看到他错愕的模样,二人向他走来。
“山越公子,你醒了。身体如何?”
这幅模样,他已经可以猜到是什么意思了,不禁握紧了双拳,怒气微起。他想不通,难道轶司臻这样做,真的会心安理得吗?
又何必苦绕弯子。
“木真秋呢。”
“山越公子,你不能见他。”
胡岩倒是坦率,又像是怕他不听,特意用某人的威严来压制他,补充道,“公子吩咐过了。”
他神色一厉,怒气便要冲破冷静:“木真秋是我的人,我有和他在一起的权利,也有资格和他在一起,你们凭什么?!我要见他。”
“……”
对于他的质问,胡岩选择了沉默不语,显然是并不想多费口舌。山越的担忧更甚,一想到昨天噩梦一般的经历,他就忍不住发抖。
既然如此,那索性他也懒得再同这些木头废话。山越迈步出屋,伸手推搡着胡岩,“那你就让开!放我出去!我自己去找!”
胡岩总算不再不为所动,抬剑一揽,便挡住了他的去路,与此同时,院落中各个分散的侍卫也都朝他看了过来。
“好啊…”他算是看明白了,只好威胁道:“要不你告诉我真秋的下落,要不就我自己去找,别逼我出手伤害你们。”
“山越啊,何必为难他们呢,他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僵持之际,苏瑚又出来和稀泥。
山越本就没一肚子好气,一听苏瑚说话,当即便瞪向了他,“那你呢。”
“管你什么事!”
“都给我让开!”说着,便也不管他们如何想法,山越推开胡岩的剑,提起过于麻烦的裙摆,径直朝月洞门跑去。
兴许是忌惮着他的身份,那些侍卫没有胡岩的示意,并没有敢马上拦住他。
可刚庆幸地跑出几步,人还没出月洞门,他的步子便朝院内退了回来,同时,浑身愈发无法控制地发抖。
两个人的脚步声交错响起,却瞬间凝固了院落中的空气。
苏瑚瞧见来人,不禁轻轻挑眉,嘴角噙起了一丝笑意,得,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轶…”
山越面上的惧怕遮掩不住,大脑中的所有事物,在看到迎面走来的人那一刻起,仿佛全都生了锈,他声音极其颤抖,“轶、轶司臻…”
“你想去哪儿?山越。”
来人,正是昨夜粗暴对他的轶司臻。
与心有余悸的山越不同,亦与昨日疯狂的轶司臻不同,他现下,是无比的风度翩翩,冷静绰约,英俊潇洒。
一身刺了银白色绣纹的深蓝色衣袍,像海市蜃楼一般,盛大宽阔,随着步调闪耀在腰间的银饰玉佩,又为这份宽阔增添了些许贵气。
那高高束起的墨发,和随意浮在额前的几缕碎发,还有他漫不经心的出场,都好像这一切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极为和谐近人着。
院中响起侍卫们整齐的行礼声。
他只轻轻点了头,便继续蹑着距离向山越靠近。山越随之后退,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和察觉不出的喜怒哀乐,越发感到那仿佛大海呼啸而来的窒息感与压迫感。
一时间,喘息声都难以定夺。
昨天的事情,一点点冲破束缚,变得历历在目起来。轶司臻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都变成了他深层的、无法挣脱的噩梦,一想到他说过的话,山越对木真秋的安危就更担心。
“休息好了吗。脖子可还不舒服。”
“!!”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甚至含有着对他关心的成分,可是他听到耳朵里,就像最隐秘的警告一样,尤其是提到他绑了绷带的脖子。
那一瞬间,脖子无比刺痛着,山越感觉到深深的不畅,仿佛他的脖子,又被人抓在了手掌心里。
——尽管现实并非如此。他无可避免的浑身发抖,退无可退,只好迎难而上。
一边心痛为何轶司臻可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面对他侃侃而谈,一边又愧疚于自己的鲁莽和愚蠢。如果不是他,轶司臻怎么会把木真秋视作眼中钉。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如果…
真的只是他一个的错吗?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
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错下去,再无法回到最初,再无法好好解决了。
“真秋呢,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真秋?又是他。你还在想着他。”
轶司臻这样说,令山越忍不住心头“咯噔”了一下,但转念又想到院子里这么多人,轶司臻一定不会对他乱来的。
他定定心神,道:“他是我的朋友,我担心朋友的安危,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要伤害他,就放了他。”
“我可以向你保证,同他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轶司臻轻声重复着他的话,似在斟酌,如果答应了会有几分好处,但山越知道他完全不是这样的想法。
果见话音刚落,轶司臻便抬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抚上了他的脸,眸光暗淡道:“我已经在帮你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掌心所碰之地,触发出一系列的反应。山越抿着唇,内心几番纠结,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过了脸,避开了他不知何种感情的抚摸。
只道:“轶司臻,我可以做到的,你呢?”
轶司臻沉默片刻,收手背至身后,轻轻的叹息声落入山越耳中,四目相对,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眸中的意色。
本以为会有几分胜算,但终究还是山越痴心妄想了。轶司臻所讲的话,与他的期盼大相径庭:“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多费心力。从今天开始,就好好待在这座院子里,等一切事了,我再放你出来。”
言外之意,便是要将他关起来。
山越对此并无多少惊讶,若真要有,那也只能是一种裹挟在伤心之下的无力之感,轶司臻对他的要求,对他的存在,对他们误会的部分已经开始置若罔闻了。
那是不是,很快也会不在乎他?
昨夜发生的种种,都在默默昭示着他们的未来。山越不愿去深思,此时此刻,比起埋怨轶司臻,或者自我感伤,抓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做文章,保护木真秋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答应你。”他定定地看向轶司臻,“你把我关起来吧,我会听你的,但你要向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木真秋。”
“如果你伤害他,我一定会恨你。”
这是他的承诺,哪怕不尽人意,他也要说。
便见他刚说完,轶司臻的眼神便变了,那凉薄的眸子里仿佛凝聚起了寒冰利剑,像是对他说的话,尽是不满与责怪。
他庆幸,轶司臻还会有这种细小的反应遗漏出来,因为他在赌,赌他如此决绝,能不能挽回轶司臻的心。
看来,他目前还是能赌赢的。
因为这一句话,二人相顾无言了许久,各自的心情,恐怕只有自己知道。最后,是他坚持不住,转过身回了屋。
他怕再多与轶司臻对视一会儿,会真的兜不住满腔的酸楚。
就这样,山越关上了房门,将轶司臻和他的一切,都隔绝在了门外。几分钟后,他便听到院落外的响动声平静了下来,所有事物都恢复如初。
他一个人发呆了许久,最后还是躺回了早已发凉的被褥里。恍惚间,木真秋昨夜为他设置下的安心法术好像还萦绕在身边。
山越强忍着泪水,才没让它们流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中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山越下意识擦了擦眼角,便听到进来那人说了话:“山越,可是真的休息了?”
他顿了几秒,随即翻身坐起:“苏瑚,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哎呦,要关着你的是轶司臻,把你朋友关起来的也是轶司臻,都不是我,你同我发火做什么。”
苏瑚一脸无奈地关上门,向他走来,“身体怎么样了?昨夜发生的事,不好受吧?”
山越激动的表情猛地一滞,紧接着脸上便控制不住地烧红一片,“你、你怎么知道…你…”
苏瑚呵笑一声,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和脖子上的绷带,没有明说,却还是将他的疑惑不言而喻了。
山越恍然大悟。
看来在他因为木真秋的法术而昏睡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本以为这些,都是木真秋为他做的。
也不是…没有想过轶司臻。
“看你这表情,像是不太满意是我啊?怎么,你希望谁给你换?不会是…”
“胡说!”山越白着脸打断他,忙转移话题问他进来干什么。
苏瑚耸耸肩,脸上难得闪现一抹愁丝,但很快,这抹愁丝就又被他的玩世不恭给代替,“当然是进来看看你,有没有哭鼻子了。”
“你…”
“唉,谁能想到我堂堂上天入地的本领,今朝却沦落到看着你了,你可得听话一点,不要让我难做啊。若是能给我些东西作为回礼,那就更好了。”
山越本想说他白日做梦,可突然想起木真秋那天说的话,不禁话到嘴边转了弯:“回礼?好啊,我问你,你那天进山,为何一个人留在了前山?”
一想到他曾撺掇轶司臻离开自己,山越心口便丝毫都痛快不起来。
“嗯…”,“秘密。”
“秘密?!”瞧他抓耳挠腮的一副样子,还以为能听到什么话呢,结果等了半天就这两个字,山越瞬间没了兴致,抓起床榻上的枕头,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朝苏瑚扔了过去。
“出去!我不用你监视我!”
苏瑚自然是灵巧地躲过了。他把枕头捡起来,心想再闹下去,真把人惹生气了,轶司臻那边他可不好交代。
于是赶紧止住玩笑,正色道:“山越,不要急嘛,我也有一个秘密告诉你,你可有兴趣听我一二?”
他只想让苏瑚快点出去,打发道:“说。”
苏瑚勾唇轻笑,将枕头放在一旁的软榻上,缓缓开口道:“胡壹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