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五岁啦
老人颤颤巍巍地抹掉眼泪，声音嘶哑：“我家亮子苦呀，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方棠心里也难受，一边安慰老母亲，一边将人扶到外面坐。
这个年过的灰暗无光，家里被低压气团团围住，孩子们都不敢肆意嬉闹。
米歌跟着哥哥姐姐躲在房间，互相沉默，不知道说什么。
鹏鹏童言童语，问大哥：“弟弟没了嘛，他去哪里了？”
小伟哥连忙捂住弟弟的嘴巴，慌张地支起耳朵听动静，幸好大人不在，否则小弟又要挨打了。
他低声警告鹏鹏，“闭嘴，少说话。”
“…为啥呀？”鹏鹏吓得像只鹌鹑，怯懦道。
小伟一时被弟弟问住，求助地看向同胞妹妹宝丫。
米歌站出来，目光闪闪，摁住鹏鹏的肩膀一脸郑重：“小弟弟迷路了，所以没办法来你们家给你妈妈当小孩。他转道去了天堂，可能，在那里他更开心吧。”
“你爸爸妈妈现在非常伤心，为了你的小屁屁着想，千万别多嘴烦他们。”
鹏鹏双手向后捧着自己的小屁股，使劲摇头，“不打屁屁。”
上个月因为淘气摔碎一个碗，方亮把他一顿暴揍，至今还有阴影。
于翠翠流产这事事出突然，打得全家措手不及。方棠思索再三，将大哥叫到一边给了他六块钱，当做看病人的钱，嘱咐他好生照顾嫂子，买点营养品给嫂子和妈妈补身体。
娘家房间少，闺女又像她一样认床，明里暗里跟她说要回家住。
趁着天色没完全黑，方棠辞别老娘和大哥，带着丈夫孩子往朝霞村赶。
厚雪消融，阳光洒落大地，冷意刺骨。等湿滑的路面彻底放干，时间的脚步来到了元宵。
紧接着春去秋来，月转轮回。等石榴树开花结果，归雁南飞，树叶再次落了个干净。
米歌五岁了。
婴儿肥消减了一点，眼睛更大，鼻梁更挺了，依然是朝霞村最醒目的漂亮小孩。
“妈妈，难道这个幼儿园我非上不可吗？”
小姑娘撅着嘴巴抱紧双臂坐在凳子上，想起幼儿园叽叽喳喳的娃娃们，脑袋就疼。
方棠耐住性子轻哄：“别人都去上学，就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呀。”
“再说，小丽也在幼儿园，你俩一块上学放学多好啊，还有个伴。”
米季远推着自行车在院子里等，偏头听着树上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屋子里头的娘俩还不知道要嘀咕多久才出来……
“妈妈，我不去，我不想去嘛。”
撒娇归撒娇，不去的理由却是正儿八经的合理，她说：“去幼儿园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两个，一是学习启蒙知识，这个我早跟闻老师学完了。”
“第二，你们怕我无聊，想让我多跟同龄孩子玩耍。可是我不需要呀，我嫌他们烦，不爱卫生，整天挂着两条鼻涕虫在前面，好恶心。”
嫌弃的表情跃然于脸上，方棠没撤了。
她纠结地拧起眉毛想了想，朝外头喊了一声，叫丈夫进来做决定。
“你闺女死活不愿意上幼儿园，你看怎么办吧。”
米季远低头看着闺女倔强的小脸蛋，随后将视线移向媳妇沉默的后脑勺。
“…那就不去呗。”
方棠立刻扭头怒瞪丈夫，紧接着又挤眉弄眼的示意丈夫改口。
“真哒，爸爸你答应了，哦耶！”米歌欢喜地原地跳起来，瞟见妈妈的神色后，立刻嚷嚷：“妈妈别使坏，你不准威胁爸爸改口，反正爸爸答应我了，噢啦啦~”
上一天幼儿园就光荣辍学的小米歌顶着村里孩子羡慕的目光，每天跟在妈妈身后当小尾巴。
当然，她也有学习任务。
闻书阳隔三差五会来家里教她数学和简单英语，就布置的学习任务来说，堪比一个三年级学生的家庭作业吧。
学英语单词这件事，闻书阳着重强调，这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甲级秘密，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明白，sir。”
即将迎来农忙，全村人都要动起来，闻书阳作为知青更没有闲工夫来管她。好在米歌是出了名的听话懂事，从不让家人操心。
爸爸妈妈去上工，她就一个人把房门关好，自己在家看书写作业。
小学教材没难度，初高中教材她空间没有。为打发时间，储藏的那十几本国内外著作几乎被她翻阅完毕。
剩下的就是些工科类知识书籍，她稍微看了两眼，眼皮子直打架，催眠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来人呐，快来人呐，我孩子被人偷了！”忽然，外间惊起一声尖叫。
米歌听得清楚，孩子被偷了，有人贩子进村了？
油然而生的正义感驱使她马上拿起竖在门后的长棍冲出去，跑到院门前准备拉开木栓时，她及时刹车—
等等，她忘了，现在自己也是小孩呢。
垂头巡视一番自己的小短腿，身高不到一米的小孩去抓人贩子？别搞笑。
抱紧长棍，偏过脑袋贴在门上。外面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嘈杂，看来是那人呼救成功，引来了村民。
也不知道有没有抓住人贩子，被偷走的小孩有没有解救成功。
过了一会，脚步声逐渐远离，重新恢复安静。
米歌的警惕心很强，她不敢出去，生怕人贩子属于团伙作案，分散在村里的各个角落。
直到父母下工回家。
妈妈小跑进房间，看见她安然无恙地端坐在书桌前，明显松了一口气似的抱住她。
抱得好紧，她都快踹不过气来了。
“妈妈，你抱太紧，我难受。”
“媳妇，媳妇，闺女没事，好好的在家呢。…你先松开她，喝点水。”
米季远同样心有余悸，他神情复杂地告诉闺女，“住咱家前面的刘军叔叔，他小儿子被人贩子偷走了。”
“什么？没抓到人贩子吗？我那会听见声音了，好像是刘婆婆在喊人……”
方棠抓住闺女的手，有种劫后余生般虚脱，“拐子狡猾，抱着孩子就走，骑的自行车，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诶，你刘婆婆怕是要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