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塌房了
等韩锦安醒来已是两天之后。
半靠在床头,温声安慰着韩老夫人:“祖母,不用担心,慧觉法师不都说了,只要好生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慧觉和尚给的诊断结果,大意就是先前摔伤,流血过多没有将养好,再加上这两日日夜忧心,又大悲大喜,情绪波动太大,心脏承受不住,导致晕厥。
韩老夫人抓着韩锦安的手,细细地摩挲着,眼神更是舍不得移开,开口就已哽咽:“好孩子,都怪祖母,没照顾好你,害你担心受怕,让你遭了大罪。”
语毕,又看了看韩锦安的额头,伸出手想碰却又不敢直接落在上面,只敢虚落在半空之中,抖着唇道:“这要是落了疤可如何是好”
韩锦安晃了晃她的胳膊,故作轻松地说:“不会,慧觉法师给了药。”
这话倒是让韩老夫人心安不少,毕竟慧觉的医术她再清楚不过。
“那也不能大意,女儿家的相貌可是顶顶重要的。”
韩锦安歪着头,咧嘴一笑,有些傻气,“是的,我可要漂漂亮亮的,不能给祖母丢人。”她现在很开心,她都不记得多久没这么开心了。
被亲人关心的感觉太好了。
她是个孤儿,小时候的经历使她敏感而又惯会察言观色,所以她能清楚地知道,韩老夫人是真的疼爱她。
可她的话却让韩老夫人脸色微沉,她握住韩锦安的手,正色道:“安安,记住祖母的话,你从未给祖母丢过人,无论你是貌美还是无盐,健康还是疾病,聪明与否,你都是祖母最宝贝的孙女,是咱们侯府的珍宝……”
妈呀,这老太太怎么这么煽情啊。
未等她的话说完,韩锦安就尝到了眼泪的咸味。
十五年前,威远侯夫人就以韩锦安痴傻,自己不能接受,不愿每每看到她,就伤心难过,也不能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逼迫威远侯和离。
这事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是她的教养嬷嬷无意中说的,韩锦安虽不会说,但她心里隐约明白,自己的母亲嫌弃她。
所以她一直自责愧疚,深深的负罪感一直压着她,让她越发不愿意开口,越发自闭。
后来那个嬷嬷就从她身边离开了,祖母再也没给她安排嬷嬷,而是让她搬到青松院,由她亲自照料。
想来是怕再有人多嘴,直到祖母的身体垮掉,才让她搬到安逸院。
明明不是原主,韩锦安却一切都能感同身受,感受到那些珍视和宝贵。
没有母亲又如何,她有祖母足矣。
韩锦安上辈子活了二十年,都没有今日流的眼泪多,她不顾形象,无所顾忌,嚎啕大哭,边哭边说:“祖-祖母,我-我好-好幸福啊。我-是有人疼,有-有人爱的。”
眼泪没有用,有人疼时才有用!
韩老夫人也被她弄得满眼泪水,心疼地帮她擦拭眼泪,“哎呦,祖母的乖乖,你本来就有人疼有人爱,祖母,你父亲和兄长我们会一直疼爱你的。”
葛嬷嬷和紫竹也抹着眼泪,尤其是葛嬷嬷,眼睛已红肿的不成样子了。
明明大小主子都好了,可她就是止不住地掉眼泪。
慧觉法师说小姐大劫之后就是大福,可小姐遭受的那些不公,谁也无法弥补。
等到韩锦安发泄的差不多,抽抽搭搭的擦着泪,想要劝劝被自己惹哭的祖母,谁知刚开口,“祖母……”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韩锦安的鼻息,一个鼻涕泡,逐渐壮大,直到脑袋大小,瞬间整个房间都寂静无声。
这么一个盛况,饶是在现在见多识广的韩锦安,也没见过。
韩锦安:“……社死啊,这可怎么混?她的大家闺秀人设啊,萧元启骂她,她都忍了,现在全完了,塌房了啊,呜呜……”
已经大好的韩锦安,却生生的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谁也不见。
妥妥的掩耳盗铃!
直到紫竹说,韩虎两日前就来回话了,老夫人一直等着和她商议,想到祖母的毒,她这才迫不得已出了房门。
磨磨蹭蹭走到祖母屋内,忍着羞臊行礼问安。
韩老夫人看她扭捏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招了招手道:“过来,让祖母看看,我的小安安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
这明晃晃的打趣,让韩锦安的脸更红了些,嘴巴也撅得高高的。
忍不住抬眸“瞪”了老夫人一眼,那个小样看着不满极了。
韩老夫人乐的更欢了,双手一拍,笑道:“我的乖孙哟,那小嘴都能挂油瓶了,哈哈……”
不是韩老夫人不顾忌小姑娘的羞涩,而是她太喜欢韩锦安丰富的小表情了,以前小家伙总是闷闷的,安静的过分,就像一个会呼吸的小花小草一样。
不言苦痛,不显喜悲,可整个人都散发着哀伤,让她心疼不已,现在这么调皮活泼,正是她在佛前所求,她怎能不高兴。
现在韩锦安就算是上房揭瓦,她也乐的给她递梯子。
韩锦安看她乐不可支的样子,心中默念:能哄祖母开心,也是一种功德。
又看了看葛嬷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生出了大义凛然,豁出去的豪迈感。
傲娇的抬了抬下巴,冲她道:“葛嬷嬷想笑就笑吧,憋着也挺难受的。”
“哈哈……”
一时之间,屋里笑声一片,韩锦安也不自觉的跟着傻笑。
韩虎站在门外,听着侯府从未有过的欢声笑语,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他拦住了要进去通传的紫竹,他想让这笑声持续的时间长些再长些。
那个幼时曾怯怯地叫过他大哥哥的小丫头,终于开口笑了。
想到他查到的事,脸色立时沉了下去,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
屋内的笑声在韩锦安一声声“哎呀,肚子疼”的痛呼中慢慢消散下去。
拒绝了葛嬷嬷,韩锦安自己揉着肚子,并用袖子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看到祖母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她动作微滞,讪讪地解释:“祖母,以后我注意,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定高标准严要求,学好规矩。”
真的是一个不留意就暴露本性,她现在可是高门贵女,举手投足都得有规矩。
韩老夫人伸手帮她拢了拢鬓角散落的头发,摇了摇头,温声道:“安安你记住,闺中的礼教规矩于你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而非必需,咱们侯府的姑娘只需要识大体,知恩义,不拘小节的洒脱才是侯府嫡女的风采。”
“对,对,对,就是要不拘小节,呵呵……”韩锦安乐的合不拢嘴。
这个时代民风还算开放,对女子也未像明清那样苛责古板。
但贵族女子还是得学习女德女戒女红,她本还担心着,谁知天降这么一个非同寻常好祖母,这命简直不要太好哦。
看着她因这点小事就窃喜不已,韩老夫人心脏如同针扎一般,一阵刺痛。
昨夜的梦,她不敢再回想,可它是那么真实,她又不敢只当成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