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经村
“娘亲，你现在过得好吗？”
“嗯，娘亲过得很好！”
“娘亲，我好累。”
“累了就在娘亲这里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继续前行。”
“娘亲，我再不想走路了。”
“为什么呢？”
“实在太累了，感觉腿都不是我的了。”
“是吗？那卿清以后就只坐马车就好了。”
“好。娘亲，我好想你。”
谢臻正在给于卿清的脚上着药，就发现她哭了，嘴里还喊着娘亲。这孩子真能睡，都睡了两天了，他可能之前昏迷的时间长，到了正经村睡了一夜就醒了。
谢臻只好学着主人家里的大婶轻轻拍哄了几下，声音里都是别扭。
“乖乖，没事了。”
还好于卿清又安静下来，谢臻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完全没有往日得道高僧的模样。
男童也没受外伤，虽然吃得不多，挺坚强的，他就说那晚怎么会忽然要放弃。好心的大婶给她脱了靴子，掉下来一柄匕首的同时也看到了几乎被染成褐色的袜子，还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来。
袜子揭下来的时候，幸亏她昏迷了，否则也得痛晕过去，现在擦药也还是惨不忍睹。
谢臻只是饥饿太过，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善心，把自己的食物均给他，他大概就要饿死在那破庙里了吧！唏嘘完，他再次静心给他眼里的男童上药。
摸了摸于卿清的额头，烧退了就好，还好这家存了一些孩子退热的药。
门口传来敲门声。
“请进！”
进来的正是主家的大婶“大师，吃点稀粥。这小哥还没醒啊！”
谢臻知礼的站了起来，他长得高，俊雅非凡，与破旧的黄土房子格格不入。“谢谢女施主，这几天真是叨扰了。”
大婶说着客气话，也就是她们家有些存粮，否则也不会愿意在这种时候接济一个和尚。“大师愿意住下来，是我们的荣幸。”
谢臻得心应手的和大婶寒暄着，出来久了，除了化缘，和尚的看家本领他倒是学了个十足。“阿弥陀佛，贫僧每日都会为施主一家诵经祈福的。”
“那真是谢谢大师了，一些粗鄙的粥食请您不要介意。”
“怎么会，能裹腹已是万幸！”
大婶退了出去，谢臻回头就发现于卿清睁着一双清妍的眸子看着他，这双眼睛倒是透亮好看。“小施主醒了。”
于卿清在大婶进来的时候就醒了，这会还算清明。“嗯，大师这是哪儿？”
“我们到了正经村了。”
“那真是万幸！”于卿清感慨，如果没有静亭法师拉着她，她大概会命丧荒野吧。
“这里有些稀粥，贫僧给小施主喂一点吧！”
“好，谢谢！”
说是稀粥，果然很稀，米粒都少见，但是比他们之前吃的，有些变味的泡糕点强多了。米粒的馨香，热烫的米汤，让于卿清空虚的肠胃得到了一丝抚慰。
“大师吃了吗？”于卿清想起刚才的大婶似乎只送了一碗。
“未曾。”
“那大师吃吧！我吃饱了。”
碗里还有小半碗稀粥，聊胜于无吧！于卿清觉得这种困难时刻，他大概也不会介意这是她吃剩下的。
“施主吃，不必担心，你救我于危难，贫僧化缘也要养你的。”谢臻虽然一直不愿意去化缘，但是这男童救了他。他必定是知恩图报的，哪怕再不愿意，也不会饿着他的。
“大师不必介怀，就算是其他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于卿清也知道或许太平盛世里是这样。
“有很多人都走了，大抵自身难保还想着救人的就只有小施主你了。吃吧！今日贫僧到附近的城镇看看。”谢臻并不伤怀，这次的逃亡不仅让他对百姓万民的生活经历有了了解，也让他更深刻的认识了人性。
“附近有城镇吗？你自己走路去？”于卿清对之前几天走路的事念念不忘，提起出行就想起是不是要走路，她走怕了，相信静亭法师也走怕了。
“听说村里有牛车。”谢臻听懂了于卿清的担心，相处虽然短暂，但是他知道这个男孩子有一刻柔软的心。
“嗯，大师能扶我起来吗？”于卿清想起了她的小包袱。
谢臻把于卿清扶起来靠坐着，于卿清才看清，这是一个农家的杂物房，她身下睡得只是一些木板条凳搭起来的简易床铺，被子里的棉絮已经硬的结块了，房间里更是堆满了农具。
于卿清在身侧不远处看见了她的小包袱，在普通人看来里面只有两套夏季的换洗衣裳。
于卿清却从里面的夹层里摸出了两片金叶子，递到了谢臻手上。她无比感谢苏嬷嬷的未雨绸缪，她大概真的要靠着苏嬷嬷的准备活下去了。“大师拿着这个换些银子，给我带些伤药，买些米面吃食，总不好一直白吃人家的。”
谢臻接过金叶子，没想到这么小的男孩子还有这样的心劲，把钱财藏在这样隐秘之处。看来下定决心去化缘的事，又可以暂时搁置了。
谢臻总算想起来问于卿清的姓名：“一直忘记问小施主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卿，大师我有些累，想再睡一下。”于卿清只坐了一小会就累了，腰酸背痛，再也坐不住。
谢臻上前帮她平躺下来，白卿真瘦小，他确实要换些吃食回来，他受伤了要吃点好的，好好补补，想完又坐下来很自然的，把剩下的半碗稀粥吃了。
过去他或许看不上这些粗糙的吃食，但是这一番遭遇，很多东西都变了。食物在他眼里也变得弥足珍贵，他也在这些磨难里成长。即便骨子里依然金尊玉贵的太子，但是他知道他的骄傲不是在这些身外之物的享受上获取的。
谢臻端着空碗出来时，院子里的大婶见了，主动迎上来。“大师，你把碗给我就好了。”
“女施主，和我同来的孩子醒了，现下又睡下了，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我今日要出去一趟。”谢臻托大婶照看于卿清，又看了看破败的院子，心里盘算着带些什么东西回来。
“好的大师，您只管去，我帮您照看着。他也是命好遇到了大师，如果不是大师把他背进村来，他的脚坏成那样又发着烧，只怕也是难活下来了。”大婶很是热心，她是看着谢臻怎么把于卿清背进村的。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乃是我们的本份。”
“阿弥陀佛”大婶也虔诚的念了一声佛。
隔着窗户听到这些对话的于卿清，觉得自己真的是命好，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得道高僧，一定走不出那破庙，也不知他那样虚弱的身子，竟然还把自己背进了村，还好他没有抛下她。
于卿清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于卿清闻到了久违的食物香气，循着香气看去，却是谢臻正坐在床前的矮凳上吃粥，动作很是斯文好看。
“大师。”饥肠辘辘的于卿清不得不打断他的进食。
“白施主醒了，起来吃粥吧！”静亭放下手里的碗筷，走过来把于卿清扶起来，一勺一勺的给她喂起吃的。
这一碗虽然也是粥，却与早上的稀粥完全不一样了，又香又稠甚至有丝丝甜意。
“娘亲，我也要吃甜粥。”院里传来男童的吵闹声。
“小虎有这样的稠粥吃都是拖了大师的福了，糖是给生病的小哥吃得，你懂事些。”
“不嘛，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外面的母子对话，影影约约的传来，于卿清终于从迷蒙中晃过神来，她和舅舅走失了，她现在是男童白卿。
一碗粥吃下去，于卿清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好些日子没有沐浴了，之前不觉得，现在出了汗，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大师，我想沐浴了。”于卿清有些羞涩的开口。
“贫僧去问问女施主，有没有热水。”谢臻走了出去，门吱呀的响了一下。过了一刻钟他才又开门进来。“热水都放好了，贫僧抱施主过去。”
“谢谢大师！”于卿清的脚伤得厉害，没有拒绝谢臻的好意，把换洗的衣物拿在手上，谢臻抱得很稳，今天吃了两顿饱饭，力气也都回来了一些。
于卿清在这里住了三天第一次出了房门，外面是一个农家小院，是她从未见过的破败，院子里的一侧有棵梨树，树下围坐着一家老小，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气氛很是和乐。
也许富贵才是痛苦的根源，于卿清如是想。
谢臻把她放在了厨房一角的木凳子上，这里地势低一些，椅子旁边的地上放置着装满热水的木桶，上面搭着一块新毛巾，农家里单独的浴室是不敢想的了。于卿清没有太多的要求，这桶热水已经让她满足了。
“白施主，需要贫僧帮你吗？”以为于卿清是男童的谢臻，好意提出帮忙，他是第一次主动伺候别人。
于卿清赶快拒绝，和尚再如何也还是男子。“不用了，大师帮我把门关好，千万莫让人进来。”
被拒绝的谢臻，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好，贫僧就在门口帮施主看着，施主好了叫贫僧。”
谢臻出去把门关好，于卿清放下心来，才开始除去身上的衣物，用热水清洗身体，让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脚上的伤口结疤了也要小心不碰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