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走就走
于卿清带着卿晏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于家的宴客厅，于卿清一眼就看到了气宇轩昂的男子。男子抬头恰好向于卿清一行人望来，于卿清一下就扑捉到了男子的眼神，舅舅与外甥女的第一次对视，措不及防。
不需太多言语，看到这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里面化不开的心疼，于卿清连日里绷着的心弦终于松了松，她很确定这个就是她的舅舅陆怀鸣。鼻腔里压抑不住的酸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陆怀鸣大步向她走来，他长得很高，却丝毫没让于卿清觉得压迫。“你就是卿清吧！这是晏哥儿？”
“舅舅”于卿清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哭腔，这一刻她不再是坚强的大小姐。
陆怀鸣尽管满心悲痛，却努力安抚着妹妹留下的儿女：“不必害怕，有舅舅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舅舅，娘亲死了，我和弟弟没有娘亲了。”于卿清再也绷不住哭出声来，哭她上辈子的无助与悲惨。
“舅舅知道了。”陆怀鸣蹲下身来与于卿清对视。“卿清愿意带着弟弟和我回外祖家去吗？”
“我愿意！”于卿清的回答毫不犹豫。
血浓于水的羁绊，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舅舅的心意，她无需揣度怀疑。
几句话就把未来的事项定了下来。
于卿清很高兴，她没有想到舅舅竟是愿意把他们姐弟带回去。虽然盛京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她相信她的选择没有错。
陆怀鸣看向于卿清身后的陈嬷嬷等人。“陈嬷嬷，许久不见！”
陈嬷嬷见了陆怀鸣，也是涕泪交加。“老奴请罪，老奴有负主家所托，没有照顾好小姐。”
陆怀鸣脸色冷凝恨声问：“所有随从及妹妹的陪嫁多久能收拾好？”
陈嬷嬷一心将功赎罪，她等这一天太久了。“回老爷，小姐的东西在哪里奴婢都知道，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收拾好。”
陆怀鸣在于卿清答应和他走后，陆怀鸣雷厉风行，马上就开始布置。“很好，你们的失职之罪等回丞相府了再算，现在尽好你们的本分，把属于妹妹的东西都清算好，一片羽毛也不准落下。”
“是，谨遵老爷吩咐。”一道道指令下发，他带来的仆从和陆若素留下的陪房下人，就都团团运转了起来。
在于府各处当差的陪嫁奴仆接到了主家的命令，飞快的退出了于家的值差，就连散落在于家各房的陪嫁物品也快速的被搬走装车。
陆怀鸣虽然悲痛，但是妹妹的死和所受的委屈，他通通都要讨回来。
于家人一阵鸡飞狗跳，还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情的于府家生奴才看到这有如抄家的架势，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混水摸鱼。
过去有大少奶奶拘着，他们倒是老实当了几年差，现在大少奶奶死了，也就没人能挡着他们偷奸耍滑了。
陆若素嫁过来一年才梳理好的于家大宅，整顿好的下人，给于家带来了纪律严明的大家之风，不过一刻钟就分崩离析了。
“你们这些作死的奴才怎么敢到我的房里来打劫，反了天了。”尽管于老太太喊得色厉内荏，奴仆们却丝毫没有理会她。
于家老太太原本正躺在榻上，享受于卿清乳母的按摩。老夫人有头疾，苏嬷嬷因为一手炉火纯青的按摩手法，被她以尽孝心的名义从于卿清那里调过来后，每天她都要苏嬷嬷给她按摩，一天不按就头痛的不行。
就在刚才秋玲那个丫头片子过来，不仅不声不响的叫走了苏嬷嬷，更有两个奴仆不告而入，直接搬走了她起居处的屏风和不少家具。
同样的场景也在于府的各处上演。
“你们干什么？这些都是我的妆匣首饰。”
“张娘子红口白牙可不能乱说，这些首饰都是我家老夫人在若素小姐出嫁前就备下的首饰嫁妆，每个上面都有我陆家的徽印。”
“你胡说，这些都是于郎送我的。于郎你快管管这些大胆的奴才。”
“你们这些狗奴才，哪里来的狗胆。不想在于家待了吗？”
“于家大爷要是有异议，尽管到灵堂找我们家老爷。我们都是陆家的奴才，自然是不会继续在于家待了。”
“陆家？老爷？陆怀鸣来了？”
“确实是我们老爷来了。”
“他来了就怎样？就能在我于家为所欲为了吗？”他虽然嘴上叫得厉害，却丝毫没有要去找陆怀鸣理论的打算。
于星平还记得当初他送亲的时候，把自己拦下警告的样子。
“你若待阿素不好，我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你后悔。”还年轻的陆怀鸣说出来的话，分量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能忽视。
开始两年他和陆若素也有过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的呢？于星平不太记得了。
陆家的下人不再理睬他们，带着搜出来的陪嫁扬长而去，他们姑娘的东西去了哪里他们一清二楚，不过短短时间就全都归了位。
“于郎，你快帮人家把首饰讨回来嘛！”张倩倩的妆匣已经再不是最初满目朱翠的样子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货色，怎么能与内造的首饰相媲美。
“好了，首饰而已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一个下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爷不好了，老妇人气晕过去了，少爷和小姐都上了陆家的马车，夫人让你赶快去追回来。”
“两个孩子而已，他陆怀鸣要带走随他去。”陆怀鸣没有找他算账，他巴不得他赶快走。
张氏竟是扶着婆婆老夫人亲自过来了。“儿啊！不只是卿清、卿晏，还有大奶奶的陪房、嫁妆全部都被装了车。浩浩荡荡几十辆车，听说在码头停了一艘大船，等上了船就再难追回来了。”
于星平满心的不在乎。“这些东西他愿意带走就带走。”
于老夫人几乎要哭出来，她不得不说清楚于家曾经的窘境，她已经过惯了钟鸣鼎食、大家老祖宗的日子。走出去谁不赞一声于家家风严谨，在晋城那是首屈一指的体面。“孙儿啊！你忘记了，你娶陆若素前我们家已经没什么家底。如今家里更是几乎被搬空了呀！再怎么说她就算死了，也还是我们于家的媳妇嫁妆怎么能搬走。”
于星平终于硬气的往大门而去。“岂有此理，陆家欺人太甚，凭什么带走我于家媳妇的陪嫁。”
“对，儿快把东西讨回来，你祖母刚才都气晕过去了。”
“母亲，快扶着祖母回去歇歇，我去去就来。”
陆怀鸣看着准时收拾好的车队，心里有了一丝满意，但是看到失去母亲的侄儿侄女，心又一次冷硬起来。
他是收到卿清的信，着急忙慌的奔来的。让他怎么不恨，他的小外甥才周岁，刚才还闹着要找母亲。
“启禀老爷，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程。”
“嗯，再等片刻。”
“是。”陆庆不知道老爷还要等什么，但是习惯服从的他什么也没问。
于星平终于从大门内出来，一路他都没遇到什么人，今天的于府分外安静，到处都乱糟糟的好似被暴风呼啸而过一样。“星平见过舅兄。”
于星平撑着病体走到这里，开始的那一股气早就卸了，现在两股战战，几乎都要支撑不住了。只是他长得好，不看内里确实一表人才，恭恭敬敬的一声问好，倒像那么回事的样子。
“舅兄？我陆怀鸣怕是担不起。”
“舅兄言重了，舅兄是想接小女与犬子去住段时间吗？很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不如进去饮一杯茶，让下人把车卸了，再好好收拾一下孩子们的行李。”
“呵！于星平你这么蠢，真不知道小妹看上你什么？”
“呵呵，舅兄说笑了。”
“我妹妹都死了，我在这里说笑。呵呵！我真后悔，当时没有拦住她。就算婚前失身给你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孩子我们陆家还养得起。”
“什么婚前失身给我？我怎么不知道？好啊！原来于卿清早产是假，竟是生了个孽种。”
“你不知？那你为何承认那日在白马寺帮了她。”
“我只是把她丢失的风筝还给她，还是她身边的侍女接的。”
“那日救她的不是你？”
“我并没有救过她，你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怀鸣不打算和于星平解释，尽管他也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他已经知道了妹妹当年失身另有其人，卿清也不是于星平的孩子。“你不需要知道了，这是休书拿好了。如果让我听到任何闲言碎语，我都不会放过去。”
于星平咋咋呼呼的叫起来，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彬彬文质瞬间一败而光。“休，休书？岂有此理，我堂堂大丈夫怎能受此耻辱。”
陆怀鸣只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恐怕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为了妹妹的名声还有卿清的未来，也为了妹妹身死之仇。
于星平没了声音，他很清楚的在那淡淡一撇里感受到了杀意，等他回神浩浩荡荡的车队已经离开了。
于府大门上的一盏灯笼掉在地上随风滚动，去岁才漆的大门却透着颓败。他走回院子的一路，路边的绿植被随意的扯起，根系上的泥土甩得到处都是。奴仆们也不在各自的位置上当值，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对着他远远的指指点点，不等他走近又都做鸟兽散。
这场景他多么熟悉，一如多年前，他娶妻前。
如果不是他手里握着的休书，他都要以为这八年只是一场梦。他是什么时候忘记了这府里的本来面目，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理直气壮的享受陆若素带来的一切。
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后悔了，当初他娶到了盛京第一才女是多么的欣喜若狂，也曾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她好。
“儿啊！怎么样？可把东西追回来了。”
“是啊！于郎我的首饰追回来了吗？”
张倩倩扶着不放心的于夫人过来查看情况，就看到于星平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里。
“让他们走吧！我把陆若素休了。”于星平快速收好休书，改口说是自己休了陆若素。
这休书已成事实，他看到了上面官府的章，以丞相的权势，他无力反抗。好在没有人会去官府查档，只要他掩盖好，总能保住于府的脸面。
张氏：“儿啊！你是不是傻了，她死都死了。不影响你再娶，白得满府的荣华富贵。”
张倩倩：“啊！于郎你真的休了那个女人？那我岂不就是明媒正娶，不用做填房了。”
看着眼前反应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于星平也是满心的无力。“她陆若素的富贵，我不稀罕，再说她……再说我自己能挣钱。”
于星平差点把陆若素婚前失贞的事说出来，但是想到陆怀鸣那个充满杀意的眼神，他赶快改了口。
隐在暗处的杀手，收回了刚才差点飞出去的毒针，既然他没有说出来，那就让他死得自然一点。
于星平浑然不知他逃过了一劫，只是还没等陆怀鸣留下的杀手动手，他就一病不起，就连他之前赚得那笔钱也都用在了请医用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