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老马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岚就站在街边，痴痴的望着小九。
“诶！”
方释拿胳膊肘顶了顶他：
“你莫不是真上心了？”
“有点……”
少年低下头，低声呢喃。
“喜欢人家啥啊？”
其余子弟也围了过来，这叶家小少爷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呢。
“长得好看。”
“嗯~确实好看，还有呢？”
“感觉每天能看上两眼，可以明目。”
噗——
连路边喝茶的老汉听到这话都喷了出来。
子弟们迟愣一下，皆是强忍着笑意，不过也好好打量着少女。
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确实养眼。
“好啦好啦~”
方释拍了拍叶岚：
“明儿找你老爹聊聊，平日里找机会与姑娘接触接触，感觉不错就提亲去吧~”
叶岚脸色愈发绯红，似是有些羞恼：
“你老管我干嘛！你咋不成婚！”
“我——”
方释迥然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我喜欢孙大小姐……”
“哦……”
“嗯……”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许久后，等孙娇娇与小九骑马离开街道，叶岚方才开口：
“那怕是有点难。”
“你什么意思！我配不上吗！？”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哈哈哈——”
方释红了眼眶，扭头不言，叶岚也发觉自己言辞有误，但也不好意思改口安慰。
“其实我也知道，孙大小姐出生高贵，家境优越，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强。而我……
嘿嘿，我就一武夫的孩子，虽然大家从小就是街坊邻居，一起玩乐长大，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但，但区别还是太大了。”
方释苦笑，又想到了什么：
“小时候，她说自己长大了要嫁给方哥哥，我记到现在……
前些年孙大人欲给娇娇相个夫君，他把城内适龄的子弟都看了一遍，唯独没有来寻我一眼。
好在娇娇性格就那样，自在惯了，无心嫁人。”
叶岚失语，他突然有好多话憋在心里，想吐出来，又咽了回去。
唉——方释长叹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又变回了那个流里流气的小公子。
“好啦，叶少爷，你怎么还伤感上了？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放心上。”
方释把多愁善感的叶岚扶上马，拍了拍马屁股，驱使其前进，他头也不回的就吊儿郎当的走，对着叶岚摆了摆手。
“我看人家姑娘今天要去上街游玩，你也找找机会与人家碰个面混个脸熟，对不？我今天有点疲了，回去睡个午觉哈~”
叶岚抱拳行李，对自己的好友重重点头。
“我努力！”
……
芳卉城，丁香街。
“这里叫丁香街啊。”
小九感受着马匹前进时自己身体的摇晃，觉得有趣极了。
孙娇娇终于看见少女面色有些许改善，之前那半个多月看着小丫头都摆着一张苦戚戚的脸，感觉自己看久了都折寿。
“哎呀，出来真好啊~”
她没形象的趴在马脖子上，抚摸着骏马的鬃毛：
“可惜妹妹看不见街景，有些遗憾。”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过段时间就要春天了吧？”
小九手指头不安分的扣着缰绳冒出的麻头，回忆着自己在云麓仙宗的春天都会干什么，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修炼、学习、锻炼身体，宗门内的大小活动一直很少参加。
啊，突然感觉有些亏欠自己。
“是，快春天了，到时候就要打春牛、吃春饼、抬春官、逛春社，哎呀反正肯定热闹！”
小九听着这些词，虽没见过，但也能大概想到是个怎样的情景。
她扥了扥缰绳，示意老马前进的快些，感受着丝丝凉风吹过脸颊，钻入衣领，有些开心的扬起嘴角。
“来的虽然莫名其妙，倒也不全是坏处，更像是一场造化。”
“你在说什么？”
“嘿嘿，没啥。”
“那边有冰糖葫芦，你要吃吗？”
“嗯？多谢了。”
“客气屁！”
孙娇娇加紧双腿，骏马两步便跑向店铺，她扔下四片铜板，对方也默契的递给她两串冰糖葫芦，孙娇娇回头看了一眼小九，嘿嘿一笑。
小九感觉她实在是有趣，对冰糖葫芦的喜爱已经让老板与她之间形成了不用言说便可意会的默契，看来刚才询问自己是否想吃，也是因为嘴馋却不想丢面吧。
“哝，尝尝~你们南边可吃不到这玩意。”
小九拿着糖葫芦，黏糊糊的沾了一手。
咬一小块，酸酸甜甜的糖液与山楂刺激着味蕾，口水也瞬间在口腔中翻涌。
“好吃吧？”
孙娇娇得意的扬起脑袋，如同凯旋而归的将军。
小九点着头，眼眶有些发热。
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娇嫩的肌肤，滴落在马鬃上。
曾几何时，自己也与小天漫步在街上，自己拿了一根糖人，沾着一手糖液，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束花。
这才过了多久，仿佛就在昨天。
“想家啦？”
“嗯……”
“现在世道太乱，等安定些，我和爹一起陪你回去看看，好吗？”
“好……”
小九微微抽泣，下山历练太苦了，真的好苦，自己资历平平，只能想方设法，吃尽苦头，才会往前踏出一步。
无论是风吹火燎，还是刀剑相交，自己一直都很努力。
只是不想再过苦日子，不想再感受任人摆布的感觉。
受伤，死亡，夺舍，致盲。修仙界一点也不好混。
她又想到了流民，想到徐达家中妻女的死亡，想到自己在满芸楼里被吊死的妈，想到那些被迫成妓的姐妹。当个凡人，也有苦难言。
心头一酸，感觉这个世界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自生下来就在受罪，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自己却没有一刻敢懈怠，不敢去看风景，不敢去玩乐，生怕浪费了时间，怕自己跟不上他人的脚步。
豆大的泪珠浸湿了老马的鬃毛，它识趣的稳当站好，回过脑袋，用自己的马脸和鼻孔一遍遍往小主人身上呼气。
热气拍在小九的脸蛋上，小九俯下身子慢慢环抱住老马：
“它叫什么名字？长什么颜色？”
“黑的，鼻头那边的毛有些白，你给它起一个？”
“嗯……就叫太平吧。”
她为太平马梳理着打湿的毛发，无光的瞳孔里散着温柔的光。
娇娇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为她擦干脸颊上挂的泪珠，痒的少女阵阵轻笑。
又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吃干抹净的糖葫芦签，小九手中只咬了一口的“美味”，终究还是没忍住，偷偷顺走，自顾自的吃着。
“太平……害，天下太平嘛。”
“我冰糖葫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