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年董君
无数剑气凝聚一起,虽说萧井玄感到害怕,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就一定输。
毕竟萧井玄可是靠自身实力达到的炼气八境,即使红衫剑客靠旁门左道提升修为与之平起平坐,也难以直接将其击杀。
萧井玄以全力抵挡,红衫剑客的阵法还在持续,另一条巷子里的老槐叶被一阵风吹起,飘然而至,槐叶落在红衫剑客的身边,形成一道飓风。
红衫剑客的那一剑力度更加强劲,剑气也变得比原先刚猛数倍。
最终,萧井玄双膝跪地,真气散尽,同时余留下来的剑气落在他的肩膀上,仅仅只是微微触碰,便砍下来他的一条胳膊。
伴随着一声惨叫,红衫剑客结束了这场原本看来毫无胜算的争斗,只是红衫剑客还不能完全掌握好力度,把萧井玄的左臂砍下来本不在她的算筹之内。
萧井玄捡起地上的一只胳膊,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临走时留下一句狠话,“断臂之仇,焉能不报。林家,这个仇,老子记下了。”
说罢,萧井玄带着最后一点骨气磕磕绊绊地离开了这条巷子,身边跟着唯唯诺诺的李昭,狼狈不堪。
红衫剑客见那萧井玄决心离开,才放下心来,没过一会儿,红衫剑客手中的赤色长剑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无数片槐叶也同时碎裂。
红衫剑客再也支撑不住伤痕累累的身体,直接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陈碎明立即上前托起倒在地上的红衫剑客,将她背在身后,步履艰难地往竹叶巷的反方向走,朝着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陋巷走去。
众人离开之后,昏暗的天空终于拨云见日,太阳还挂在头顶,正值午时。
陋巷里,微风和煦,陈碎明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地把背上的女子连人带剑背到了自己的老宅。
陈碎明把红衫女子放平在小土炕上,然后转身从外面院子里的井水里打了一瓢水,快步走到女子的身边,喂了一口水。
喝着喝着便把女子从昏睡中呛醒。
陈碎明不知所措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只是微微颔首,只字未提又晕了过去。
心急如焚的陈碎明左顾右盼,空荡荡的房间里找不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最后,陈碎明只好再打来一瓢水,放在女子的枕边,然后凑到耳边轻声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来救你。”
陈碎明立马转身跑着出了院子,走到陋巷门口时,大门的右边距离有十丈远的地方还有一扇门。
纠结了许久,陈碎明还是厚着脸皮朝那扇门走过去,门的两侧贴着一对崭新的对联,这是区分自己的老宅和这家宅子的最好办法。
陈碎明走到木门前,拉起门环叩门,等了片刻过后,一个妇人推开木门,素衣裹挟,慈眉善目。
“阿明?”妇人低头看见陈碎明脖子上血紫色的一圈,“哎哟,你这脖子怎么弄得这是?怎么勒成这样子?”
妇人转身想要回屋里去取些冰水,却被陈碎明拉住一只手。
陈碎明有些难为情,问道,“婶婶,之前我上山采药摔伤,后来你给我擦的那个小红瓶子的药……还有吗?”
妇人看着陈碎明神色哀求,又上下打量一番,发现陈碎明只有脖子上受了伤,便说道,“你这脖子勒成这样光擦跌打药不行的,得先拿冰东西敷一敷,不然会肿的!”
陈碎明紧紧拉着妇人的手,小声低喃,“婶婶,可以借我一点那个跌打药吗?”
妇人受不了陈碎明楚楚可怜的眼神,便只好叹一声气,反手握住陈碎明的手,道,“好,婶婶这就去屋里给你拿,等着啊。”
陈碎明站在门口,望着妇人匆匆回身的影子。
很快妇人便递给陈碎明一个小红瓶,陈碎明小心翼翼地接过手,然后微笑着冲妇人弯弯腰点点头,“谢谢婶婶,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妇人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看着陈碎明转身跑回他自己的那间老宅。
陈碎明回到小土炕旁,枕边的那瓢水还没动,天真的少年拔开小红瓶的木塞,然后面对塌上的女子微微颔首。
“陈碎明冒犯了,还请姑娘不要生气!”
说罢,陈碎明拉起女子一只白皙的手,往几道深红的伤口上抹了点药膏,还有另外一只手,以及脸上的一些小划伤,都被陈碎明涂满了膏药。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但很快敲门声又戛然而止,大概过了几秒,院内传来“啪”的一声响。
陈碎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个扎着半边刘海的棕衣少年翻墙跳进来到陈碎明的老宅,走到院内的房间门口,便看见陈碎明对一个陌生女子动手动脚。
“陈碎明!你干什么呢?”
那个少年大步流星,一下子就跑到了陈碎明的身边,定睛一看,小土炕上躺着一位比陈碎明还高的俊俏女子。
棕衣少年有一双丹凤眼,鼻梁挺拔,嘴唇很薄,色眯眯地拍了一下陈碎明的后背,戏弄道,“好啊你小子,平时看着傻不拉几,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偷偷藏女人!说,这漂亮妮子哪来的?你还占人家便宜!”
陈碎明神色淡然,将小红瓶攥在手心,转身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棕衣少年,有些失态。
“董君,我刚刚给她擦了药,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没事的吧?”
陈碎明终于带着一点哭腔委屈巴巴地问道。
棕衣少年便是他的好朋友,袁董君,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虫子的袁董君。
袁董君刚才轻描淡写的语气和眼色瞬间消失,转而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陈碎明只有在真正遇到困难时才会露出这样一副“没骨气”的模样,也只有在很正经的时候才会喊他“董君”二字。
毕竟平日里,他俩互相打趣都是直接称呼对方全名,压根就不会喊那么肉麻的单名。
袁董君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眼塌上的女子,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转身对陈碎明说道,“药铺的王老头和我说过,如果一个人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发黑,然后昏沉不醒,多半是气血亏虚,要买药,你这擦药只是外伤,是管不了用的。”
陈碎明更是焦急万分,别看他衣服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的,实际上兜里空的比脸还干净。别说是买药了,就连那小小的一瓶跌打药他都买不起。
袁董君想都不想,低头从怀里摸一摸,摸了许久才掏出一个干瘪的小荷包。
小荷包里只有几文钱,若是想买一帖药这点钱根本不够。
就算够,陈碎明也不会心安理得地拿去给这位姑娘买药。
陈碎明浑身上下翻了个遍,然后再从家里墙角下的一排瓶瓶罐罐里掏出来十五文钱,来回数了好几遍。
“这个姑娘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董君,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救她?”
袁董君把那个干瘪的小荷包塞到陈碎明的手里,然后两手空空拍在腰的两边,叹气道,“小爷我现在两手空空,兜比脸还干净……对了。”
袁董君忽然眉飞色舞,打了个响指,贼笑道,“你找财裴啊!他家不是还欠你酒钱吗?”
陈碎明醍醐灌顶,小的时候陈父陈母靠酿酒营生,父母走了之后家里还剩下一些藏酒,除了十六坛君子酒,就只有二十来坛精酿,其中有十三坛被小镇的一户有钱人家预定,只是酒钱没有一次性付清。
这是陈碎明自己定下的条件,说是酒钱可以先欠着,等自己哪日急需用钱了,再找财家将酒钱要回来。
草鞋少年知道自己还是孩子心性,会想要吃街上的糖葫芦、大肉包、小糖人、红豆汤圆,少年面对生活的蝇营狗苟让他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任性,他要为自己活下去打算。
陈碎明思绪飞过,认认真真地看向袁董君,恳求道,“董君,你帮我照顾下这个姑娘,我去找财裴他们家把剩余的酒钱给我。”
草鞋少年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袁董君拉住胳膊,“阿明,你看她睡得这么香,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陈碎明看了一眼塌上的女子,无奈地应道,“行吧,我俩一起去,正好你比我会说话,也比我聪明,还知道砍价。”
“能说会道、砍价我袁董君最最擅长!”
袁董君立即来了兴致,跑的比陈碎明还快。
弄堂里,一个破烂衣裳的草鞋少年,一个高大强壮的棕衣少年,结伴而行,只为了去要回一份酒钱,买一贴治病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