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鉴玉压璞
微胖少年李昭抹掉鼻涕,信誓旦旦地指着陈碎明骂道,“陈碎明,前几天养剑山的那个葫芦瓷突然碎了,是你打碎的吧。”
养剑山在小镇的西边,是一座如剑陡峭盘旋的悬山,山中有很多草药,陈碎明经常上山采药。
山上有座看剑亭,亭中有个无人看管的长剑瓷,据说里面吸纳了这座小镇的数百千年的大气运。
陈碎明这几日从未上过山,更别提见到什么长剑瓷了,面对李昭的欲加之罪,陈碎明有些恼怒。
“你放什么屁,我这几天都在为点灯做准备,什么时候上山了?那葫芦瓷不是我打碎的。”
陈碎明很害怕李昭身边的陌生男人,但若是被冤枉了,陈碎明也一定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不管怎样都是要争一争这个“理”字的。
李昭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个葫芦瓷根本就不是他陈碎明打碎的,只不过看在他无父无母还又尚且年幼,想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身上,好替自己顶罪罢了。
突然,那个陌生男人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李昭,沧桑的声音轻蔑不屑地笑道,“本来坐镇这里的那两个人老子一个都惹不起,但天助我也,如今他们二人都身不由己,根本无暇顾及老子从中渔利。”
邋遢的陌生男人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笑着走向瘦弱矮小的草鞋少年。
陈碎明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怕,立刻转过身去拔腿就跑,奈何这个男人疾步如飞,刚一晃身,就出现在陈碎明的面前。
陌生男人一把掐住陈碎明的脖子,四根手指死死的陷进肉里,大拇指与中指交接,本就瘦小孱弱的陈碎明一瞬间被掐得昏天黑地、生死不能。
陈碎明的矮小身躯缓缓被陌生男人高高举起,斜上方,落日余晖,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昏暗阴沉,好像变成了日落。
昏黄色的一点光落在陈碎明的后背,即将咽气的陈碎明逐渐失去力气和意识,两只狰狞不休的小手慢慢落下,垂落在两旁。
就在这时,落日方向一柄利剑刺破云霄,在黄昏中划出一道剑痕,直冲而来。
陌生男人本就有些胆战心惊,被突然袭来的剑势吓得一紧张,立即松开了手,晕厥过去的陈碎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那把剑稍纵即逝,直至眉心,男人双脚跺地,一身罡气护体,才将这把赤色长剑止于额前。
陌生男人怒气冲天,朝天吼道,“妈了巴子,哪个孙子敢偷袭老子!”
话音刚落,一位红衫剑客踏之而来,气冲斗牛。
那名红衫剑客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挂着一圈黑莲蓬,一袭红衫,与落日相交,美若仙子。
红衫剑客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食指中指并拢微微一挑,陌生男人面前的那把赤色长剑灵动地转身飞回到剑客手中。
“你是杀天大圣,萧井玄?”
红衫剑客低头慢捻,将手中长剑插入剑鞘,发出清脆如歌的嗓音,质问道。
陌生男人轻蔑一笑,先前的愤怒一泻千里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嘲讽与不屑,似乎从刚才的谈话间,男人就已经摸清了这个红衫剑客的真正实力。
陌生男人抬起手,缓慢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来回摩挲,笑意浅浅,道,“原来是个小妮子,老子还以为是惊动了哪方剑仙,不过你既然知道老子‘杀天大圣’的名号,居然还敢来管闲事,怎么,这小子是你相好?”
红衫剑客有些生气,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那顶草帽,向一边摔去,那张符合声音的脸终于显山露水,眼似桃花,眉如远山,双眸点星,还有一头长发高高竖起,却依旧落在肩上。
男人露出一副色相,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咽下去说道,“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妮子!”
红衫剑客双眉微皱,再一次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剑柄,拔出剑鞘的那一刻,天空中群鸟惊飞,似乎被女子手中的剑气惊吓到。
那个陌生男人,也就是杀天大圣萧井玄,丝毫不怯,而是双臂环胸,就那么笔直地站在正前方,等待着红衫剑客出剑。
剑气所指,落霞孤鹜皆起,秋水与天连接不断,唯独只有萧井玄身处之地安然无恙。
萧井玄满脸嫌弃,轻视道,“你这一剑与你本人一样美,可惜了,还缺几分力度。”
红衫剑客神色淡然,萧井玄突然感到疑惑,就在这时头顶几片落叶哗哗落下,萧井玄猛然抬起头,一棵桃树的树桩被斩断一半,斜落在头顶上方。
萧井玄根本来不及躲避,举起双臂徒手接住了这半棵桃树。
微胖少年李昭躲在桃树下不敢动弹,就连多看两眼也十分触目惊心。
萧井玄瞬间汗流浃背,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姑娘戏弄一番,说出去不被那些同辈高手笑话才怪!
红衫剑客紧握着赤色长剑,剑鞘在左,长剑在右。
萧井玄怔声一喝,一股猩红色的气息从体内暴涨而出,将肩上扛着的半棵桃树粉碎,如同灰尘一样吹散。
“老子不发威,还真以为老子不打女人了?”
萧井玄刚准备冲上前,谁知二人中间趴倒在地上的陈碎明还没有死透,从昏睡中沉醒,艰难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萧井玄。
红衫剑客突然说道,“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没死,既然如此,这一战无可避免了。”红衫剑客忽然有些神色黯淡,闭上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让我受人所托,尽我所能保住这小子的命呢。”
萧井玄嘲笑道,“就凭你?别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了!”
陈碎明站起身来,转身看向那名红衫剑客,拖泥带水地走向她,走到她的面前,眼神充满好奇地望着这个奇女子。
红衫剑客走到陈碎明的身边,将他护在身后,脸上挤出一个笑脸,气笑道,“若是这一次我能救你,你日后怎么报答我?”
陈碎明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有一件事是知道的,那就是这个叫萧井玄的男人势必要杀了自己。
陈碎明咿咿呀呀说不出话,脖子上红了一圈,红到发紫,每说一个字都快要呕吐出来的模样。
“罢了罢了,等我打完,你再说也不迟。”
红衫剑客拍了一下陈碎明的肩膀,淡然一笑,随后面对剑拔弩张的萧井玄,神色自若丝毫不惧。
一盏桃花落下,红衫剑客拔剑之势冲向萧井玄,赤色长剑落在萧井玄的身上,一只粗壮的手臂挡住剑锋,其实是表面有一层罡气护体,所以才能用血肉身躯硬抗。
萧井玄右手紧握成拳,对着红衫剑客的腹部打出,好在红衫剑客身形矫健,轻功点水般地向前跃起,跳到萧井玄的身后。
再是一剑,刺向萧井玄的后背,可惜罡气过硬,丝毫不破。
红衫剑客只好一脚踩在萧井玄的背上用力一蹬,与他拉开距离。
赤色长剑在手中缓慢蓄力,樱红色的真气旋绕在长剑的剑刃上,红衫剑客双目如炬,两指并拢在剑锋上走势,全力一击刺向萧井玄。
萧井玄还是低估了眼前的少女,这一剑,全身罡气被破,剑锋顶端刺进去皮肤里面,渗透出一点血腥味。
红衫剑客微微一笑,正当以为得手之际,萧井玄血色瞳眸爆发,浑身真气将红衫剑客连人带剑震飞数丈远。
砰!
红衫剑客飞快地撞在小巷子的泥墙上,一只手用剑撑在地上,嘴角渗出一点血,咳嗽几声咳出来的血更多。
陈碎明稍微能够说清楚一些话,跑到红衫剑客的身边伸手扶住她,很谨慎的是,陈碎明只敢微微触碰到她的袖口,小心翼翼地隔着衣袖扶着她,丝毫不敢用力。
红衫剑客却是毫不在意这些,用剑托地苦苦支撑着站起身子来,不服气地说道,“我还没输。”
萧井玄红色双眸没有散去,能够逼他走到这一步,红衫剑客已经算得上是年轻一辈当中出类拔萃的了。
但要想打败萧井玄,是万不可能的。
萧井玄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再给她个五六年,哦不,只需要三年五载的时间她便可凭借她的天赋超越自己并且击败自己。
现如今已经知道了这种后果,萧井玄又怎么会放任一个未来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天才剑修去休养生息,等日后学有所成找上门来再挑衅报复,也省得麻烦。
毕竟萧井玄看起来像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又是个男人,就算现在不被其他人发现,也难保日后百年被哪个修为极高的人推算出这一幕,自己恃强凌弱害怕遭到报复所以亲手杀害了两个半大点的孩子,这可是要被世人耻笑万年的。
当然了,他萧井玄,不怕。
杀天大圣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恃强凌弱、乘人之危、心狠手辣,甚至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井玄步步紧逼,红衫剑客艰难地扭头看向陈碎明,还是苦笑道,“先说好,此战过后,你欠本姑娘一条命。”
陈碎明很乖巧地点点头,双手拉着红衫剑客的衣袖有些不敢放开。
而她也并没有扯开陈碎明的双手,只是用右手反握剑柄,用剑撑地,然后左手松开剑鞘,伸向腰间拽下一枚白色玉佩,放在掌心上看了一眼。
白色玉佩正面纹着一个“林”字,背面纹着一个“轩”字,一面温软,一面寒冷。
红衫剑客紧握玉佩,白嫩纤细的手臂源源不断有真气流出,围绕着玉佩层层浸染。
很快,红衫剑客身上的伤势不知不觉中好了大半,但还没完,那枚白色的玉佩逐渐隐隐约约变成了猩红色。
萧井玄不知所措地停下脚步,皱着眉问道,“一块玉佩而已,就想买下你们两个小崽子的命?我姓萧的不贪财。”
话音未落,红衫剑客忽然冷冷地嘲讽道,“我家祖传的玉佩,贪财?你也配!”
萧井玄不知怎的,话里行间可以明显感受到眼前的这个陌生女子剑客的实力在不断上涨,不断提升!
“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你的境界与刚才大相径庭?”
红衫剑客并没有理睬他,而是低头捻起身上的一点剑气,然后全部都注入到那枚猩红色的玉佩当中。
“鉴玉、压璞;林氏上祖,晚辈林羡好,求借一碗水!清秋老祖,晚辈林羡好,求借二十一炷香!强压族谱三百年,借‘气’一用!”
红衫剑客将手中的玉佩横在眼前,目光聚集在手心,语气诚恳决断。
萧井玄闻言之后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开两步,指着红衫剑客手中的那枚玉佩质疑道,“鉴玉压璞?!”
“传说南山林氏有一样老物件,从祖辈上传下来的,据说是一枚白色璞玉,只要用血气浸染,便可强压族谱获得实力修为暴增的机会。”
那枚猩红玉佩的四周出现一团真气,千丝万缕,抽丝剥茧般地涌入玉佩,其中有两道真气极其深厚。
一个是来自南方的南山林氏,一个是来自西边的清秋道碧云轩,集两地福泽与一身,红衫剑客体内的真气暴涨,修为境界不断提升。
按照原来,红衫剑客应该只有炼气五境的修为,而那个萧井玄则是有炼气八境的修为,三境之差,天壤之别。
萧井玄使出一点微末真气,靠近红衫剑客想要探一探虚实,结果令他叹为观止。
红衫剑客的修为似乎已经突破了第八境,甚至不止,还在源源不断往上提升。
“晚辈林羡好,今日遇敌,打不过,便只好强压族谱,讨要一些你们的香火气,待日后晚辈定然香火供奉不断,谢祖上庇佑!”
说罢,红衫剑客面前的千丝万缕真气戛然而止,蓬勃之气爆发,以碾压之势逼得萧井玄连连后退。
万千剑气纷至沓来,凝聚在少女手中的赤色长剑里,只需一剑,便可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