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愚神树
大雪已经呼呼的下了一夜，昨天尚能窥见一点的归鸣神山今早已彻底被大雪掩去了形状。斯启站在神山山脚下看着不停落下的大雪想起还在病榻上卧床不起的父王，他不能停下进山的计划，他必须为父王求得灵药。
“殿下，归鸣山上地形复杂，几百年间从未听说有人能活着出来，那个青袍术士根本是胡编乱造，此等人烟罕至之地怎会有能救王君的神药，殿下三思啊！”陈疆看着坐在马背上的白衣少年立马上前焦急的用手紧紧握住缰绳，他不能让斯启去冒险。
“大疆放手，我知你忠心为我，但事已至此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必须去，父王的病可等不得，你听着等我三日，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自回王城，不必等我。”陈疆只得放手跪在马前。
“让臣陪殿下去吧，你一人去让臣如何放心，你若有三长两短，臣是百死不能赎罪，王君已是如此，你再有个什么，王朝内乱可如何是好。”斯启坐在马背上看着自幼同自己一同长大的陈疆知他待自己真心。
“大疆，那个人说只能我一人前去方显诚意，这次我不能带上你，我自有打算，你信我，我一定会回来，三日之后我若真不能赶回王城，你回王城找到仲夏，他自会告诉你如何做。”说完立马扬鞭而去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风雪覆盖着整座神山除了白茫茫一片根本分辨不出分向，黑色的骏马冷的不时从鼻中呼出雾气，斯启裹紧身上的白色斗蓬，手牵着马绳，平日高大的身影在白雪茫茫的神山里看着十分弱小。斗篷帽檐下英俊的脸上已经被冻的毫无血色，只剩一双黑眸因为坚定的目标反而更加有神。不知走了多久，中途同行的马匹已经疲累的被冻死在了路上，望着漫天的风雪，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那个青衣术士说归鸣神山树木茂盛山势陡峭复杂里面有各种凶猛异兽，但每百年会降一次大雪，当大雪覆盖归鸣神山之时，山中所有的鸟兽和复杂的山形地势都会消失不见，天愚神树现世并会在雪停之时在日光的加持下在神山中出现，不过一日便会消失，而那天愚神树的叶片可愈世间百病非有缘人不可得。斯启当日听时只觉是天方夜谭，那术士看他不信也不勉强，看着他轻笑了一下只留下一句“有缘人，你会去的。”就消失不见了。现在离偶遇那个术士已经过去两年了，半年前父王重病他为父王寻遍世间名医也无妙法，十日前在一次睡梦中他又梦见当时遇见那个青衣术士的情景和他说的话，可巧归鸣神山在他做梦的第二天就降下了大雪，看着已经快要不行的父王，他想哪怕真是假的他也必须试一试，所以他现在就如那术士所言真进了归鸣山。他以前从不相信神话故事，现在却打心里希望真有奇迹发生。走着走着太阳西落神山渐渐被黑暗笼罩，但斯启不能停下不然非冻死不可，山中没有可供生火的木材，他走了一日除了雪和天上的太阳山中一无所有，现在太阳落下他很累很想不管不顾的睡过去，但他不能停，他得活着走出去，他得拿到神树叶片，他不能倒在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天旋地转间，斯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在了神山雪地里。突起一股大风卷起飞雪把斯启掩在了白雪之下斯启已然全无气息。
一只白金蝶翼的蝴蝶在雪夜中划过神山，落下点点金光，被掩在白雪之下的人眉头微动体内升起一股热流化为一阵暖意斯启亳无所觉再次睡去。
斯启再次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早上，太阳已经升起高悬神山之上，斯启对于自己还能活着见到太阳感到诧异，昨日昏倒前他想他必然会像那匹同行的马一样被活活冻死，但是他现在明显感觉精力充沛，虽然现在依然很冷，但没被冻死已是奇迹。斯启看着依然下不停的大雪，他不知神树会现于何处，也不知这大雪什么时候才能停，他只知道他必须向前走。只有不停的走，他才不会让自己内心的信念崩塌。
日头已至正午，启斯低着头将已冻得快没有知觉的手藏在白色斗篷中，裹紧自己一步步缓慢的走在雪地中，四肢被冻的僵硬，他每踏一步都沉重的好像要费尽所有的力气，延着那些一步步深深的雪中脚印看去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这神山最忠实的信徒，斯启想如果这世间真有神明就让这大雪停下吧，只怕一次，让我看见你，如果你真存在的话。
斯启拿出早已经没有知觉的右手伸向空中，一片雪花飞落在他掌心中央慢慢融化，悬挂神山的太阳突然剧烈的闪动了几下，斯启立即抬手遮住被耀眼的日光刺痛的双眼，刚才还呼呼作响的风雪声一瞬停止，天空中再无一片雪花，世界好像停止了运转，斯启放下双手看着白茫茫的空旷神山，周围安静极了，斯启甚至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被冻坏掉失去了听觉，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无望的寂静，困住他让他绝望而恐慌。突然一种微弱的声音一下穿透了这绝望的沉寂，像掉入死亡的生机，在斯启脑中砰的一声炸裂开来，他启立即转过身，一颗绿色小芽从雪白的大地中冒出来，日光瞬间调整了角度般尽数照在这弱小的小芽上，不过在眨眼间长成和日比肩的神树，让斯启目瞪口呆。
这须弥之间的变化让斯启如在梦中，他愣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参天巨树，日光星星点点的洒在翠绿的叶片上，像是梦中的星河。这般神气四溢的树必然就是天愚神树了，世间原来真有神迹。斯启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为取神叶而来，便不再犹豫一步步向神树靠近，直到树底。天愚神树颇高，最低的树枝也离地有10几米高，纵使斯启1米九的个子抬手也无法触到分毫。斯启抬头看着这望不到头的神树想着那青衣术士的话，可见必是有人得到过这能愈百病的神叶，只是一个凡人怎样才能跨越这个不可能解决的高度拿到东西，这可把斯启难住了。爬是不可能的，此树树干光滑没有着力点，又没树杈可依，撞它，它可比自己壮千倍不止，真是吡蜉撼树，他要是去撞自己都得被自己蠢死，要不用刀剑插进树干做梯在一步步爬上去，正想到这方法或许可行，回转身就准备把随身的配剑找出来。
天愚神树好像是读懂了斯启的想法，树叶摇动在日光中沙沙作响起来，就像在说它害怕你别过来。斯启拿着配剑一步步朝神树走过去，日光忽又剧烈的不停闪动，斯启被迫闭上双眼。突然间空旷的神山中响起平静温柔的声音。
“听说，你想砍我的神树。”那是斯启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画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白金交融的莲花为底的雪白广袖长袍，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披落肩头，日光落于她肩头好似在兴奋的跳着舞蹈，侧身站在神树下抬头仰望神树的少女神圣的好似天上的神祇。周身的神光气度撼人心神，他看着侧身而站的少女只觉得掉在了美梦中，他不敢眨眼，害怕自己从梦中掉落。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取一片神叶而已。”斯启好不容易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见少女已经回过身来，那双充满灵气纯净的一尘不染的眼眸正平静无波的看着自己，斯启的心一下被紧紧拽了一下，害怕她误会快速走到神树下和她解释。
“是吗，那你拿把剑是要干嘛呢？”少女低头瞧着这白衣少年手中的长剑反问道。
斯启见少女将清透的目光凝在他的长剑上，立即把长剑一扔“我真不是故意想这么做，我父王实在病得厉害听闻神树神叶能治百病，我翻过神山越过风雪而来，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可这树实在太高，我不得已才想到要用剑为梯爬上去取叶，实在是此地全无人烟，我没有别的办法，真不是想故意伤害神树。”
白衣少女双眼平静的注视着斯启的双眼良久，好像已经把他看了个透底，斯启感觉自己已无所遁行，又感觉这双眼睛好像里面藏着星辰大海，让人感到能被如此注视倍感幸福，不料少女朱唇轻启移开了视线“如此说来你为父求药，不惜以命相搏，到是孝心难得，有算情有可原我就不与你计较，你下山去吧。”少女说完便广袖一挥背过身去准备离开。
斯启见少女要离开自是不肯，想起自已为何而来快步上前拦住少女“姑娘既是此树主人，必能取下神叶，还请姑娘能救我父王一命，赐我神叶。”
“我为何要救你父王，凡人生生死死如四季更替，叶长叶落，纵是享尽世间富贵也逃不过今日救他日死的结局，所以又有何区别，不过徒劳。”
“姑娘神人，生死或于神明不过尔尔，可我生为一介凡夫自有凡夫之苦，还请姑娘慈心大开，怜我为人子女，忧心父母之苦，为人臣子，忧心君王之苦，为国储君，忧心百姓之苦，我若不能为父为君为国又何堪为人，人之为人以情为系，超越生死，可如今若父王离世恐王朝动荡，百姓糟秧，所以我必须救我父王，还请姑娘能为我一国百姓摘下神叶，斯启愿终身侍神，愿姑娘成全。”斯启见少女想离开只能以真心相剖。
“说的言之凿凿，可惜谁要你侍神，我不缺神仆，你若当真想摘此叶，我倒是有一事，你可愿做？”少女转身站在天愚树下，看着这个说要侍神的白衣少年，观他品性或可一试。
“姑娘若有所求，可告与斯启，斯启为一国储君若是不违世间道德，斯启必能为姑娘达成。”听到神人般的少女心有所求斯启是意外的，但这对于拿到神叶只有益处，想来少女神人也不可能让他做背德之事，他不想错过机会。
“我要收你为徒，予你大道之术，框天下，行大同，你可愿意。”少女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在瞬间穿透这神山的每一个角落。
少女的一字一句像惊雷一样劈中斯启的内心，他震惊不已，这一字一句皆是自己内心经年所求，如今若能通行大道之术为天下谋福，便是真真正正的明君。斯启看着这个像上去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女，看着那素白长袍上金白莲花上的神光，既欢喜，又惭愧。欢喜得遇知己，又惭愧自己和此人犹如天堑的差距。
“姑娘所愿，亦是斯启所愿，斯启愿听姑娘相教，敬姑娘为师，只是斯启不明姑娘天神之仪怎会有这般世俗心愿。”
少女抬手抚着神树沉默良久，悠悠一句“只为一人。”
“此为何人？”
“时光漫长，我已经记不清了！”斯启看着依然立于神树下的少女，只觉得她似乎沉静在他触不到的时光之中。
“是斯启之过，想必此人对姑娘十分重要。”
“无妨，记不记得都已不再重要，你且带着神叶回去救你父王，日后我自会去寻你。”说完一只金光四射尾似火焰的神鸟飞落在天愚神树枝头“阿凰”少女轻唤一声，神鸟便叼着一片神叶飞到斯启面前，斯启伸出双手接过神叶，那神叶圆形如满月且无脉落通体光滑，叶片翠绿饱满，四周布满星星点点的灵光之气。斯启看着少女想着要与她分开竟然心生不舍焦急问道“姑娘何不与我同行？”
“我来人间之前，须处理其它事，此叶若降世间灵气会越来越弱，你得速回方保效用，2日之内必须服下，你快走吧，我自会寻你。”话落少女站在神鸟之上连同天愚神树一同消失不见踪影。
斯启看着眼神空无一物的空旷神山，一切消失快的让他以为刚刚只是一场梦，右手中央躺着的叶片却提醒他，他确实得到了神叶还认了一个神明少女为师都是真的，这不是梦，他拿着神叶快速往回走，天空中白金蝶翼划过，大雪瞬间消融，地势地貌重新长出，山间一片新绿，斯启刹那消失在神山之中，等他有意识，他已站在神山脚下。
“殿下”陈疆看着突然出现在山脚下的斯启兴奋跑上前，看着毫发无损的斯启激动不已。
“大疆，我怎么在这里，我刚明明还在山中。”斯启看着周围的绿意葱葱和一脸兴奋的陈疆不解的问。
“臣也不知，只是刚我一睁眼你就出现了，刚刚明明大雪覆盖的神山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殿下才进山不久怎这么快就出山了，可是在山中发生了什么。”
“我进山多久了。”斯启诧异了，他明明进山已有两日有余。
“殿下可是糊涂了，你今早才进的山，现在正值正午刚过。”斯启想着这两天山中经过，一幕一幕都如此清晰，那些被绝望笼罩的恐慌，和新生的生机喜悦如此真实，想来真假之间必定是那少女所为。
斯启握紧手中的神叶，跳上大疆身旁的白马扬长而去“速回王城。”大疆遂集人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