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家了
夜幕微凉，雨势比先前小了许多。
姜月棠站在便利店门口，她垂下眼睛，手掌抓住垂落在胸前被打湿了的发尾，粗糙黏腻的手感，冰凉的雨水顺着指尖流下，落在溅了泥水的白鞋上，万分狼狈。
要是被母亲看见了，一定会被狠狠责备的。
姜月棠忽然想起现世里的母亲。
温柔优雅、向来将礼仪修养谨记于心并且苛刻要求她的母亲，曾经一度对她的发丝都管控严格。
保姆阿姨为她梳头发时，常常会赞叹她垂至腰际的黑发，像精致昂贵的绸缎一般光滑柔软。
“小姐听过莴苣姑娘的故事吗？”那天，保姆阿姨忽然笑着问了一句。
姜月棠好奇追问，她却不说了，只含含糊糊道：“是个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拥有一头浓密的金色长发，最后和帅气勇敢的王子在一起啦。”
后来，姜月棠找到了这个童话故事。
因父母的贪婪而被抛弃丢给女巫的莴苣姑娘，十几年的岁月被困在只有一小扇窗户的高塔里。
索然无味的故事。
读完童话的那天，姜月棠端坐在镜子前，用剪刀将长发剪短了一大截，直到保姆阿姨被发现，惊慌失措地制止了她。
得知这件事的母亲，将她锁在房间里，冷漠扬言直到剪去的头发重新长出来，她才能离开房间。
“啪嗒。”
屋檐上滴落的雨水打在眼睫，姜月棠猛地回过神来，重新聚焦的视线里，在雨中奔跑的男人抱着脑袋跑到屋檐下，打湿的脚跺了跺地面，伸出胳膊搂住身边打着哆嗦抱怨的女友，不知说了什么，落满了雨水的两张脸又扬起笑容，腻腻歪歪地靠在一起进了便利店。
这里和那个光鲜亮丽的宛若城堡的地方不一样，天空是浓黑阴沉的，地面潮湿不平，世界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纱阻隔，一切都和梦境里的那样不真实。
但她特别喜欢。
“走吧。”
身边传来脚步声，带着一阵凉风。
姜月棠以前看小说，说是个子高的人嗓音都偏低，沈聿川倒是印证了这一点，像自带混响似的，落在耳朵里都有些发麻。
“买了什么？”姜月棠看着他手指勾着袋子，鼓鼓囊囊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崭新的伞。
“菜。”沈聿川言简意赅。
他将伞撑开，走下台阶，回头看她。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拿着伞，湿漉漉的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灯下白皙俊美的脸因打湿软下来的碎发，平添温柔的气质。
“你真的会做饭啊？”姜月棠钻进伞下，跟着他的脚步，好奇地仰头看他。
“会。”沈聿川依旧惜字如金，却也耐心回应。
“那个，我刚才想了一下，”姜月棠低下头，看着鞋子踩进水坑里，湿了的鞋袜又被溅了水，踩着有些难受，“吃了饭我还是回家吧，在你那里待着也不方便，会麻烦你。”
贸贸然去别人家里的行为，太没有礼貌，姜月棠有些懊悔，这些天她的任性程度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她甚至后知后觉，当初明明想好了沈聿川搬家后就与他保持距离，在他面前减少出现的频率，这下子全乱套了。
情不自禁地靠近，莫名其妙的信任。
大概是沈聿川表现得太靠谱了一点。
一路上，姜月棠安静跟着他，势头变小了的雨化成细细密密的银丝，簌簌坠落下来，落在头顶的伞上。
这条路比去连家那条路要通畅一些，灯光也更亮，是位于连水巷边上的小区，楼宇建筑更新。
“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姜月棠跟着进了电梯，看着他按下数字10，好奇问了一句。
沈聿川：“以前的家在这里。”
姜月棠愣了一下，她站在里面一点，抬起头能看见沈聿川的一小半侧脸，他语气淡淡的，眼睫微阖，莫名的，她能感觉到一丝难过的气息。
他说的，应该是从前他和母亲沈文的家。
身边忽然安静下来，沈聿川偏眸看了她一眼，女孩的脑袋微垂着，湿漉漉的发尾坠在胸前，本就雪白的脸因降低了的气温显得苍白，只有鼻尖是红红的。
像是有点难过似的。
沈聿川捏了捏眉心，她的脾气倒是令他总是捉摸不透，有时候天真烂漫白纸得像个孩子，有时候过分安静阴郁像个没生气的漂亮人偶，情绪未免太多了一点。
他的眉宇微蹙，盯着跳跃变幻的数字，一直到变成了10，电梯门缓缓打开，没等他提醒，身边的人率先踏出电梯。
外面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来，女孩背着手转身看着他，黑亮的眼眸映着光，漂亮耀眼。
“快回家了，饿死了。”
她扬起笑容，催促着。
沈聿川突然愣了下，站着没动，直到电梯门重新合起来，姜月棠惊慌失措地伸出腿拦着，他才走出来。
一梯两户人家，姜月棠跟着他往左拐，看着他输密码，她莫名有些紧张。
“我的袜子也湿了，等会儿打湿地板怎么办？”姜月棠没忍住小声问他，从没串过门的她，对这种小问题都犯了难。
“没事，直接踩进去。”沈聿川拉开门，转头应了一声。
“哦吼！终于回来了！”
明亮的光透出来，两道人影兴冲冲地扑上前，沈聿川和姜月棠并肩愣在门口，凭空出现的彩带喷了两个人一身。
原其挂着笑容的脸也僵住了，没料想沈聿川身边还跟了一个人，他惊疑不定的视线打量过姜月棠，那张脸几乎是让人过目不忘，他恍然了一下，叫起来：“哦哦哦！你是那天那个女生！”
“啊？谁啊？”他身边染着一头蓝色短发的男生，手里拿着抛出彩带的礼花枪，愣愣看向原其。
“搞什么？”
沈聿川皱起眉头，视线穿过两个人落在明亮的屋内，浓烟滚滚，浓郁的火锅香味扑面而来。
“哦，回来了。”
叶蒙穿着围裙，戴着手套的手端着冒着烟气的锅，转头看向门口，他也愣了一瞬，随后抬了抬下巴，“忘了和你说我们要来，先进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