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连成成
这条巷子窄而长,踏过崎岖不平、污水横流的地面,尽头处仿佛成了另一片全然不同的闹区。
头顶密密麻麻的棚子遮天盖地,将日光完全遮掩,连带着一整片的老旧楼房也阴沉沉。
由于处在假期,又是休息日,这片地方有不少人流量。
姜月棠几乎是小跑着跟在沈聿川身后,她透过拥挤的人流将目光投向传来动静的门店前。
有两拨人正在争执对峙,几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男生手里拿着木棍,正在对店门口的商品进行打砸,而穿着围裙像是摊主的人手里握着还在活蹦乱跳的鱼,指着那群人面红耳赤地破口大骂。
动静突然越闹越大,甚至两拨人开始撕扯殴打在一起,惹得围观群众惊呼着团团后退,直到有人举着手机大喊一声:“我可报警了啊!都住手!再打就死人了!”
姜月棠正忙着抻着脖子往人群里望,前面的人突然跟随着人潮往后倒退,往后踏得脚步又急又乱,她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人撞了一下。
“小心。”
腰部忽然被人用力搂住,姜月棠下意识用手拽住沈聿川的衣领,而自己的身体几乎是腾空而起,被他用一条胳膊拎着往空地带去。
那一瞬间,姜月棠感觉自己就像那摊主手中的鱼,被沈聿川轻轻松松地逮住,懵了几秒,脚底突然能触碰到地面,腰上结实有力的胳膊也松开收了回去。
“哎哟,真造孽,怎么又来了……”
“说是又赌博欠钱了吧?都好几个星期找上门要债了,搞得整个巷子鸡犬不宁的……”
没等她脸红心跳,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两个人窃窃私语。
她转过身,路边有两个中年妇女正坐在家门口边摘菜边盯着事故现场聊天。
“那个,阿姨们,打扰一下。”
姜月棠挂起笑脸靠近,在她们面前蹲下来,“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呀?”
对话戛然而止,一个阿姨手里娴熟摘着菜,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人,女孩白皙漂亮,不像是这条巷子里养出来的小孩。
“还不是干了赌博欠钱的烂事,被人上门堵着要钱了嘛!那群要债的流氓隔三差五来一趟,吓死个人!”
另一个阿姨眯着眼睛笑起来,手里的菜掰得嘎嘎作响,“你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要我说也是活该,碰什么不好非去赌博,一天到晚不好好做生意,光想着发横财,啧啧啧。”
“那家人是姓连么?”姜月棠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又小心翼翼问。
“小姑娘,咱们连水巷姓连的多了,你讲的是哪个?”
“就是家里开水果店的那家。”
“诺,这家人是卖鱼的,你讲的那家是他家隔壁那个店,今天应该没开门。”
姜月棠仰起脸看了沈聿川一眼。
沈聿川心领神会,他侧过身,借着身高优势,往事故现场瞟了一眼,随即对姜月棠点点头。
“说起来,连老四这几天怎么没见着人影?”
其中一个阿姨忽然纳闷问另一个,“昨儿想给我儿子买点桃子吃,他们家也没开门。”
“啧,八成又去赌了!”
“造孽,怎么巷子里出了这么群晦气赌鬼!”
姜月棠又腆着脸凑近,插了一句:“阿姨们,能告诉我连老四他们家住哪儿吗?找他们有点事儿。”
“哦,就在店后头,你顺着这条路往前,拐个弯第一栋楼里面就是了。”
“好嘞,谢谢!”
随着警车冲进巷子,将闹市的两拨人带走之后,人群也都一涌而散。
姜月棠一边打电话一边跟沈聿川往阿姨指的方向走。
“还是不接。”姜月棠皱着眉看着挂掉的电话,心里感觉越来越不安。
“别急,先去看看。”
沈聿川低下头,见她眉眼焦灼,沉声安慰道。
姜月棠握紧手机,点点头。
几分钟后,他们拐进了水果店后面那栋楼里。
往上爬了一层楼梯,两边便是两条长廊,贯穿了十几户人家,半人高的栏杆立在廊边,上头晾着密密麻麻的衣服、床单,杂七杂八的箱子物品都堆在走廊边,勉强够一个人通行。
不少人家都敞着门,炒菜声混着说话声、电视机的声音将楼道充塞满。
此时天边的颜色暗淡了一些,橙光隐现。
姜月棠看着这十几户,一时有些茫然,余光里瞥见一道上楼的影子,她连忙走上前将人拦住。
“哎,小朋友,请问你知不知道连老四的家住在哪里呀?”
穿着校服垂着脑袋走上楼梯的男孩脚步顿住,他缓缓抬起头,盯着姜月棠的脸沉默了一会儿,黑漆漆的眼瞳里透出浓浓的警惕。
“不知道!”
姜月棠看着他恶狠狠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脑海中连雯雯的眉眼转瞬即逝,她灵光一现,大声喊了一句:“连成成!”
男孩的背影骤然停住,他神色惊恐地回头看了姜月棠一眼,随后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
“是雯雯弟弟。”姜月棠转头飞速对沈聿川说,随后抬脚追过去。
沈聿川眉头微蹙,紧跟在她身后。
连成成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拽紧书包带喘着粗气,模糊的视线里,家门半掩着。
他垂下脑袋,门口有一双男士皮鞋。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连成成。”
姜月棠微微喘着气,撑住膝盖看他。
他的家在走廊的尽头,最里面一户,楼道的感应灯似乎坏了,这一片显得格外昏暗。
连成成猛地转头,看见那两个奇怪的陌生人跟了上来,沉着脸吼道:“滚开!”
姜月棠神色微愣,视线落在他变得通红的双眼,那双乌黑的瞳孔里隐隐泛着水光。
“谁啊?”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道醉醺醺的声音。
连成成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稚嫩的面容失去了所有颜色变得惨白,一双眼透出深深的恐惧。
“你坐回沙发上去!肯定是成成回来了!”
一道焦急的女声跟着响起来,紧接着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穿着围裙的女人面容焦灼地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