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慢慢来
姜月棠没有错过沈聿川那双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和她说话。
他不信她的好心。
姜月棠垂下眼，在心里默默叹气。
姜月棠，看你造的孽。
她思索一番，随后抬起眼睛，面容多了几分冷色。
“沈聿川，别给脸不要脸。你跪在这里，是想让父亲回来心疼你然后责骂我么？”姜月棠沉下来的语气带着微微的讽刺，“还不滚回你的房间，别让我看见你。”
沈聿川眸光微动，薄唇边扯出微小的弧度。
果然。
他手掌撑着地面，一声不吭地踉跄起身。
姜月棠也跟着站起身，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听见她淡淡的话语，“我向你道歉，是真心的，陆商敢推我下水，我不会放过他。”
沈聿川缓慢地活动变得僵硬酸痛的双腿。
不会放过陆商？鬼才信。
他淡淡想着，更多的是不在意和无所谓。
姜月棠怕他还在这里杵着与自己对峙，只得自己先走开，她转过身，丢下一句，“回房间吧，别试图在父亲面前装可怜。”
她径直走向厨房。
身后寂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微小的脚步声。
姜月棠靠在厨房门口，默默看着他拖着僵硬的脚步，缓慢艰难地走上楼梯。
直至那道单薄修长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坐在黑暗里思考。
她之所以提到姜月棠的父亲，是因为姜城对于沈聿川是有一丝无关血缘的偏爱。
而这个偏爱的源头，来自沈聿川过世的亲生母亲。
曾经是豪门千金，却经历家中变故和丈夫变心的可怜女人。
他的母亲沈文年轻时与陆商的父亲以及姜月棠的父亲是青梅竹马，三人之间有过一段狗血的三角恋。
最后沈文选择了陆和源，却在家中破产后被他抛弃。
伤心欲绝的沈文带着不满一岁的沈聿川离开了夜城，过上了平凡艰难的生活。
沈文是姜城年轻时求之不得白月光，因而也是白薇嫉妒到现在的眼中钉。
姜城为人心机深沉，纵然他爱着沈文，却和追逐名利的陆和源没什么不同，还是选择了能为家族带来助力的白薇。
沈文因病去世之后，陆和源不愿意认回沈聿川，但就在某一天，姜城将年仅十五岁的沈聿川带回了姜家。
只因姜城在破旧的房子里找到沈聿川，在他面前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怀有恨意，就靠自己的能力去报仇，而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于是，沈聿川在姜家度过了被姜月棠和白薇欺凌的三年。
姜城对此熟视无睹，只是偶尔会在姜月棠做得过于过分时进行劝诫。
他爱的是沈聿川的母亲，冷血商人的一点恻隐之心只能带着沈聿川脱离那个无法令他平步青云的环境，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姜月棠将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她的心里忽然有点难过。
看小说时，她就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作者非要把沈聿川的身世设定的这么惨。
好吧，她承认，美强惨的人设确实令人上头。
可当他真实鲜活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姜月棠无法想象，沈聿川过去的十八年，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而从未拥有过爱意的他，仅仅依靠女主给予的一点关心和为母复仇的恨意，为自己找到存活的理由。
凌晨四点。
沈聿川艰难地翻了个身。
坚硬冰冷的床令他无法安然入睡。
他坐起身，动作牵扯到膝盖，刺骨钻心的疼痛持续不断地刺激他的神经。
窗帘未完全拉紧，他静静靠在床头，望着缝隙外的那抹月色发呆。
少年被微弱的月光笼罩，苍白的面容精致如画，颜色浓郁的眉眼平静如水，他痴痴看着月亮的眼瞳里掀起细小的波纹。
他缓缓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拢，似乎想要将那抹光捉在手心里。
姜月棠轻轻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不知为何，她的鼻尖有些酸涩。
她垂下脑袋，手背轻轻按在眼眶处，手中的塑料袋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
沈聿川的神色凝滞一瞬，他迅速回过头，眼眸漆黑冰冷，满是戒备。
“做什么？”
是后悔让他起来了？
姜月棠放下手，面容恢复正常。
她无视沈聿川不善的目光，径直走进来，将手中的水杯和袋子放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上。
“刚才我敲门了，你没回应，我就自己进来了。”姜月棠迅速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向他裸露在外的膝盖。
白皙的肌肤上，青紫混成一片的淤痕格外刺目。
姜月棠撇开眼睛，继续道：“我拿了一些药，你记得涂。”
她顿了一下，又冷冰冰补了一句：“否则让父亲看见了，又要觉得你可怜了吧。”
沈聿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房间里只有清冷的月光，将她的轮廓照亮。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同样冰冷的语气，他的内心却感到一丝莫名的违和。
那双看着他的眼盛着清冷冷的月色，曾经饱含的恶毒和愚蠢，像被澄澈的清水冲洗干净，只剩下细细碎碎的微光。
沈聿川的心蓦地下沉。
过去的姜月棠再怎么愚蠢无脑，令他厌恶至极，他却对她了如指掌。
而现在的她，让他向来冷静的内心多了一些不安，看不透也看不懂，变幻莫测的招数令他猝不及防。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很糟糕。
姜月棠被他盯的头皮发麻，连忙转身开门离开。
门被她重新关上，她的背靠着门，深深吐出一口气。
刻板印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更何况，曾经的姜月棠对他确实过分。
慢慢来，慢慢来。
姜月棠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想要保命活下去，就一定要化解沈聿川对她的仇恨，最好是将她当成一个无关痛痒的过路人，彻底遗忘。
另一方面，她霸占了原主姜月棠的身体，侵占她的人生，她会用替她赎罪的方式，当作偿还。
恶毒女配，绝不要再做一个恶毒的人，她该有自己更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