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接秦皇后回宫
智空寺后山那座几乎杳无人烟的小院里。
秦皇后看着阿从跳出窗户走了，呆坐了片刻，下了炕，进了最东边的耳屋，守着五哥儿值夜的素平急忙站起来，秦皇后竖指示意她噤声，悄悄走到炕前，侧身坐在炕沿上，看着睡着了的五哥儿。
看了好一会儿，秦皇后伸出手，轻轻理着五哥儿乱铺在枕上的头发，五哥儿一下子惊醒了，睁眼看到秦皇后，含糊的叫了句，“阿娘。”
“是阿娘。”
“阿娘怎么没睡？什么时辰了？”五哥儿睡眼惺忪，挪了挪，将脸在秦皇后手上蹭了蹭。
“还不到四更，阿娘睡了又起来的，你表哥遣了人来，说要接咱们进城。”秦皇后眼角泪光闪动，站在秦皇后身后的素平眼睛睁的溜圆，抬手捂在嘴上，不敢置信的看着秦皇后。
“表哥？”五哥儿听到表哥两个字，一下子来了精神，胳膊一撑坐了起来，眼睛亮亮，“又可以进城啦？”
“嗯。”秦皇后拉起被子给儿子裹好。
“表哥这次可以带我去看灯吗？就像阿娘给我讲过的那样。”五哥儿两眼亮闪闪。
“嗯。你想看什么，表哥都能带你去看。”秦皇后挪了挪，将五哥儿的头发拢到一起。
“阿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从前不会这样答应我的。”五哥儿仰头看着秦皇后，目光闪闪，带着几分怯意问道。
秦皇后露出笑容，“是出了点儿事，四哥儿和他阿娘死了，二哥儿腿断了，三哥儿也被关起来了。”
秦皇后身后，素平紧紧捂着嘴，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熏炉上。
“这样吗？”五哥儿神情颇为严肃，“那我们是不是要回那个宫里去了。咱们是不是不会再回来这里了？阿娘，你说过，要是哪天咱们进了宫，不再回这里来了，我就得把自己当成大人，象大人那样说话做事。”
“是，五哥儿以后要把自己当大人看了。”秦皇后看向儿子的目光里，一半怜惜，一半哀伤，只要离开这里，他只能把自己当成大人，并且要像大人那样承受成王败死。
“我可以的。表哥什么时候来接咱们？今天吗？”五哥儿有几分雀跃。
“哪有那么快，表哥总要准备准备，不过也很快，就这几天吧，你先睡吧。”看着五哥儿那几分雀跃，秦皇后的微笑温暖起来。
“唉，睡不着了！”五哥儿老气横秋的皱眉长叹，“都要进宫了，我怎么睡得着？”
“睡不着，那就起来跟我练秦家枪去。”秦皇后在五哥儿头上轻轻拍了下。
“还没到时辰呢。”五哥儿急忙躺下，又往下缩了缩，“虽然我觉得睡不着，不过睡一会儿也许就能睡着了。”
秦皇后给他掖好被子，站在炕前两三步，又看了一会儿，吩咐素平好好看着，转身出门走了。
…………
京城，第二天的早朝。
苏相等人一身少有的阴沉肃穆，让绝大多数还不知道昨天夜里那场惨剧的官员，意识到发生了极不寻常的事，也跟着屏声静气，小心翼翼。
皇上上了台阶，坐到那把宽大无比、四下无靠的龙椅上，百官叩拜起来，瞄着一夜之间老了十年的皇上，知道内情的苏相等人叹息不已，不知道内情的，震惊之余，是无数的仓皇，出大事了！
这一天的早朝上，没有人递折子，再重要的折子，也窝在了袖筒里。
叩拜之后不过片刻的沉默，却让不知内情，震惊而惶恐的官员觉得像是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
片刻的沉默之后，皇上低沉而缓的开了口，宣布了两件事：其一，杨贵妃病薨；其二，高墙圈禁三皇子，由宁国公总理，即刻起筑墙圈禁。
在满堂愕然中，皇上缓缓站起来，点了苏相、裴侯爷、宁国公，以及吏部的谢知问，留下议事。
散了朝，震惊到麻木的诸官员从来有过的安静，也从未有过的迅速，四散而归。
太极殿内，皇上疲倦无力的歪在炕上，常太监瞄着皇上的意思，指挥小太监给苏相等人搬了锦凳。
“先议贵妃的后事吧。”说到贵妃，皇上脸上一阵痛楚，贵妃走了，先他而去，竟然是那样走的……
“贵妃应追封为后，以皇后大礼落葬。”宁国公抢在所有人前头，先开口表态：“还有谥号，贵妃才德无比，孝和贤是一定要有的……”
“谥号的事，老臣的意思，是不是先让内务府拟出来一些，请皇上定夺？”趁着宁国公喘口气的功夫，苏相敏捷的抓过话头，将谥号的事，摘出来派给了内务府，谥号这事，争个三天五日也定不下来的时候都很多，这会儿紧急的事一件接一件，轮不到谥号这件根本不急的事。
“嗯。”皇上点头，定下了以皇后礼落葬这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苏相接着道：“皇后丧葬大礼，千头万绪，如今又在秋闱，只恐礼数不齐。”
苏相的话说的含糊，杨贵妃不过四十来岁，一向康健，她的后事，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准备，这个时候突然暴亡，只怕现在连棺椁都还没有呢，皇上这样子，肯定要要风光大葬，真是千头万绪一无所有！
“老臣的意思，外头就由老臣统理娘娘身后大事。”苏相接着道。
“嗯。”皇上声音轻缓，“四皇子的追封和丧仪，这件事，由裴爱卿统理。”
“是。”苏相和裴侯爷立刻答应了。
苏相接着道：“至于宫内，统领诸命妇守灵哭丧诸事，还得定个人出来。”
苏相话音刚落，屋里齐齐看向歪在炕上，半闭着眼睛的皇上。
“你们议议。”皇上好像没意识到这句话里藏着的无数关节，眼皮也没抬，只抬了抬手指吩咐道。
“皇上，秦皇后在智空寺将养多年，听太医院说，这两年身体还算康健，这件大事，既然有皇后，照礼法规矩，该由皇后主持。”裴侯爷开口说道，这件事，他得先定个调。
“秦皇后身体孱弱，又避居离宫多年，不问世事，娘娘丧葬大礼这样的大事，她怎么支撑得了？臣不同意。”宁国公立刻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态度。
秦皇后回来，五皇子就要回来！
五皇子一回来，皇上不就要立他为太子了？
“臣觉得苏相所言极是，秦皇后乃后宫之主，由她主理娘娘后事，于法于礼于情，都应该如此，要是秦皇后精力不济，宫里还有方嫔，由方嫔辅助秦皇后就是了。”谢知问拿定主意，立刻开口附议吕相。
“方嫔一直在杨娘娘身边侍候，深得娘娘信任倚重，臣的意思，这件大事，可由方嫔主理！”宁国公立刻建议道，对啊，他刚才怎么忘了方嫔这个人了，由她主理，最好不过！
“方嫔娘娘身份低微，这不合礼数，再说还有四皇子的丧仪呢，只方嫔娘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苏相表示反对，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接回秦皇后，让五皇子站在众人面前。
皇上紧拧着眉，烦躁的看着眼前的几位大臣，他这会儿一想到杨氏就心痛无比，更加没有心情，大手一挥：“那就言贵从众吧，拟旨。”
四个人，三个都支持什么秦皇后，那就秦皇后吧。
真是的，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皇后。
“皇上，就让秦珩去接秦皇后吧，杨娘娘的丧葬大礼，是如今最紧要的大事，接秦皇后回来主持这事，越快越好，最好今晚就能接回秦皇后。”苏相跟着确定谁接，什么时候接回等诸多细节。
皇上又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常太监已经示意小内侍取来了笔墨，谢知问起身坐到旁边小几上，拟写圣旨，他是状元出身，但凡书房议事，拟旨都是他来做。
“五爷年幼，秦皇后回宫，五爷一个人留在寺庙里，只怕不妥。”像平时一样，接着苏相的话，裴侯爷补充细节。
宁国公脸色铁青：“五爷不是佛子转世，怎么能再入凡俗？还是别拿这些事情折腾他了，就让他在寺庙清修吧。”
三皇子废了，四皇子死了，如今他能拿捏的，可就剩下一个靖王了若是五皇子进了宫，恢复中宫嫡子之名，那还如何得了？
苏相没接话，裴侯爷也不吭，谢知问拟旨，当然更不会开口。
宁国公等了半天，殿内鸦雀无声，他的脸上有三分尴尬七分恼怒，转头看向皇上，“皇上说呢？”
“一起接回来吧，在宫里修行一样的。”皇上有些厌烦，在这件事上纠缠的时间太久了，还有好多大事，卿卿的棺椁，陪葬，还有地宫……他和卿卿的地宫，前年才开始动工……
“皇上圣明。”苏相垂下眼皮笑了。
接回秦皇后主持后宫大礼的事，以及细节，总算都商量定了，细节落定，谢知问也拟好了旨意，拿给皇上过了目，用了皇帝之宝，让人捧了旨意，赶紧传秦珩去智空寺接回秦皇后和五皇子。
从京城到智空寺骑马狂奔也得一个半时辰，今天可是要把秦皇后接进宫中，不能耽误了明天内外命妇进宫守灵哭丧的大事。
议好这件皇上没觉出来是什么大事的事，再往后议什么，件件都十分顺当了，皇上提什么，大家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