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为什么老是找我聊天,是不是喜欢我。不是的话,我再想想
根据我两年的莲生经验来看,冰一般冷淡的山神心里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总是坐在山巅沉默着,冷冷淡淡地望着前方茫茫的白雾,好像仔细看就能从那一片渺茫的白里看出点什么不一样似的。
准确地说,曾经的她总是坐在山巅,而后我在山巅萌芽,她便坐在我身边,我们靠得不远不近,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温柔的香味,带着一点点甜,一点点温柔,并不冻人。
时间在寡淡的日子里走得很快,一个又是一个冬天,十几个,几十个。
我顺着风晃来晃去,始终是一株小草模样。
几十年过去,我与山神相处了几十年,我们似乎已经很熟悉了,我知道她的每一个小习惯,她知道我每一个撒娇语调。
可是我们之间依旧存在距离,不小的距离,我生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她的视线,她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我却只知道关于她的短短几十年。
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闹糟糟的小孩,心情好了就逗一逗,心情不好,就等心情好了再去逗一逗。
我在我们的关系中缺少主动,我们的关系如同承重千斤的钢丝索,一切一切都掌握在她手里,而我只有被动承受,或者主动放弃。
可我心甘情愿,我不知道这算什么心理,我只知道我愿意为她,做许多不愿意为别人做的事情。
她是很温柔很美好的山神,天上的神仙,我不过一株几十年没开出花的普通雪莲。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还能相伴着度过许多年,我能活很多年,她也能活很多年。
那时候我以为一切只是时间问题,直到变故如暴风雨般猛烈来袭。
事情发生得莫名其妙,那天晚上,我立在山巅无所事事地随风摇摆,山神一整天没露过面,但这也是常有的事。
天边划过一道火红的光束,血淋沥的红,在纯白的雪山上空突兀得亮眼。
那束光悬在半空,慢悠悠凝成一颗火红的球,四周温度有稍微的升高,并不会让人感觉到难受,甚至还带来点舒适,舒适得忍不住轻声喟叹。
半息后,又是一道冰白色的光从山腰往上闯,我知道那道光,那是山神,她从没有过这么着急的时候。
后来时间仿佛凝固,空气被挤压扭曲得难以呼吸,缺氧使我脑袋里的画面天旋地转。
然而就这时刻,潜意识依旧驱使我往她的方向张望。
远远望去,蛟龙似的雪白长裙在风中烈烈作响,她笔直站在火球前,火红的光照亮浑身上下,包括缺少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嘴唇。
不知为何,若有所感一般,她回头望了我一眼,我们目光相对,窒息的感觉突然消失,我看见了她微红的眼眶。
她要哭了。
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就像最初她猜不到我为什么会哭一样。
我会为她而哭,她大概永远也不会为我而哭泣,就算只是红一下眼眶。
我们的对视只有一瞬,她很快收回了目光,留我一人继续在扭曲空间带来的痛苦中挣扎。
她舍不得再从火球上挪开目光,她望过去的神色依恋又脆弱,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也是我从不会有机会见到的。
有些时候,我从挣扎中抽出空望去一眼,她的背影隐约透出一些以前从未表露过的委屈,那时她看起来好像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面对心爱的人会害羞脸红,会娇娇地软下声音撒娇,而不是脸上永远一个表情,说话很少有别的语调。
我想做点什么,但这不是我一个弱小雪莲能改变的局面。
情况僵持了半个时辰,山神的目光很少移向别处,她望过去的眼神仿佛在望阔别依旧的爱人,两人分道扬镳已久,各自怀着满满的爱意与恨意,一想起曾经,就谁也不愿意放下谁。
而我,我在山巅,在他们目光难及的角落,我挣扎在窒息的痛苦中,也挣扎在另一种悲伤痛苦中。
我以为今晚自己将会失去什么,直到视野变黑之前,那道光束忽然冲到眼前,全然没有一丝减速,直直冲进我的身体里。
火光炙热,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于是努力聚起力气扭过脑袋,对着她苦哈哈地笑了笑。
我不知道那时的自己看起来怎么样,但一定不好看,快要死掉的小草没有一棵会是漂亮的。
弥留间最后一眼,她的眼圈红红的,痴痴的目光望过来,搅乱一池春水。
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而有些人活着,倒还不如死算了。
我想这时候我要是死了,她或许还能时时将我挂念在心上。
可是我没死,第二天早上,我,我变成了人身,我,我□□地躺她床上。
她侧躺在我身边,也是□□的,绝美的侧脸正对着我,我枕着她凉沁沁的手臂,美玉一般,动人心魄极了。
我们的关系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其实神仙是不用睡觉的,睡觉对于神仙来说更像娱乐,心情好了便睡一睡,心情不好,几天几月几年几十年不合眼也没有关系。
但有的神仙,她不走寻常路,她总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睡觉。
关于睡觉,雪莲传承记忆里面是这么记载的,我不知道她属于哪一种。
她平静地闭着眼,我能感觉到身体某些地方非比寻常的感觉,希望她昨晚的心情不算太差。
至于我本人的模样,一株小草,就算勉强化形也不可能化出怎样威猛高大的形象。
我睡在山神怀里,最多算得上娇小可爱。
可爱可能也不是太可爱,山神脖子上一块通红的牙印过了一晚上都还没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