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连:走吧,离开这里】
南连迈步回到卧室,余胜紧跟着他。
南连蹲下身,看着身上都是刀口的马毅。马毅的眼神空洞,嘴里嗬嗬的发出嘶哑难听的哼叫声。
南连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衣服,不满的嘟囔着“余胜,都怪你,弄得好脏”
余胜像是炸毛的猫咪,大叫着“瞎说!哪里脏了哪里脏了!”
南连叹气“哪里都脏,我的裙摆都快沾上血了”
余胜不满的哼了声,用一只手将南连的裙摆卷到手里提到半空中,另一只手揽着南连说肩膀问“南连,还要做什么?用不用我来帮忙?”
南连差点笑出声“你喵喵叫两声我就告诉你”
余胜老老实实的叫了“喵喵”
南连一抖身子,脸上表情像是一下子吞了好几口酸黄瓜变的皱皱巴巴“饶了我吧——原来你还能这样折磨人。够了够了,我只是想催眠一下他”
余胜歪了歪头,无辜的提问“做什么?”
南连没有答话,他笑起来,然后根据自己的直觉和这人跟他身体的接触面积推算出了余胜的位置。南连转过头,贴近热源,他直勾勾的盯着空无一物的虚空,温暖的棕色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燃烧着,连寒冰都会被这火光烧融成残骸。
余胜怔怔的看着,那是阳光的颜色。
距离实在是过于近了,余胜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在发烫,他不自觉的把手臂收回,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莫名的害羞和喜悦像是冒出水面的泡泡,噼啪噼啪的破裂作响。
【夕阳穿过脚踝,曲折着的光芒是引诱,他的微笑也是】
余胜突兀的想起这句诗歌。
南连避而不答,好像只是突然起意的想要跟余胜对视而已,他把余胜的好奇心和探究欲高高的吊起来,转而不负责任的和地上神志不清的人对视。
“在我们走后,强烈的不满和贫苦的现状让你对阻拦你看不起你的父母起了杀心,你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南连的语气冷淡,声调诡异的平静,在说完这句话后他抬起白净的手腕,在余胜滚烫的视线下干脆利落的打了个响指,马毅在下一瞬彻底的昏死过去了。
余胜没有对刚刚发生的情节有任何的异议,好像对此习以为常。
他只是固执的问“南连,你刚刚故意跟我对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南连认真纠正“哪有故意,我是刻意的”
余胜长长的唤着南连名字。
南连不堪其扰,纤长的睫毛扑闪“我给你出了个谜题,就提示到这了”
南连刚要站起身,余光突然瞥到被杂乱长发遮盖住的马毅的后颈。余胜顺着南连的目光看去,动手将马毅软绵绵血淋淋的身体翻动,又把头发拨开。
南连凑近,在马毅的后颈上发现了一行数字。
【19720816】
“日期?”南连打开手机,发现年份和月份都不符合这串数字,现在他们所在的时空处于1969年。
“也可能是密码”余胜盯着像是墨水写上的几个数字说,然后他话音一转,问起南连最喜欢的数字是什么。
南连还没从刚刚发现的状况中脱离,下意识开口“1”
“诶——为什么?因为第一是最棒的吗”余胜笑了声。
南连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有点困惑的的回答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不是,我说不定没有最喜欢的数字。……也许是因为,1看起来很像一条线”
“这是什么意思?”
白月已经挂到了夜空中,冷冷的月辉打在南连柔和的侧脸上。
“线的两端总是会连接着什么,爱人、亲朋好友、或者更多更多美好的东西, 这让我想起你眼里的世界,我感到好奇。”南连冷静的说着,手指不自觉的勾着他脖颈上的珍珠项链。
余胜张了张口,喉咙像是哽住了一时间什么字眼都吐不出来。
他想说我眼里的世界没有南连想象的那么美好,他眼里的世界杂乱无章,不是所有的线看起来都是美好的。
他看到有人被沾满淤泥的黑线密密麻麻的捆绑着,那些线从人的嘴里钻进去又像是可以动作的呕吐物或是寄生虫一样,在眼白处滚动活跃着,像是下一秒要破土而出,还有更多更多的、看起来恶心透顶线。
幼时的他看着这些几欲作呕,只觉自己活在炼狱,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常的,只有他身上没有线。
而在独自忍受了那么多年后,他遇见了南连。灵魂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线的南连。
他遇见了同类。
他的孤独,在极度的光亮中绵延不绝,化为火焰,映在了南连干净的瞳孔里,余胜只觉自己的心脏酸软的不可思议。
南连站起身拍了拍手,一直攥在余胜手里的裙摆自然滑落。
南连什么都没察觉到,他简略的说“走吧,离开这里”
两人跨出卧室,南连抬眼就看到了佝偻着身子,双臂紧紧抱着书包的女孩。马芸僵硬的跟木桩一样立在原地,眼睛却乐此不疲的凝视着一闪一闪的暖色电灯。
南连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混沌的满身伤痕的小兽。
他走到女孩的身边,用手拍拍她的背,又伸手把书包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牵住了小小的手掌。
三个人迈出了这扇曾经锁了妈妈和女儿八年的门。
南连能感觉到马芸正在紧紧的抓着他,过度用力的小小手掌已经在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南连反握回去。
“今晚我们先去酒店住一晚,明天妈妈会去找新的房子,芸芸继续去上学”他的语气平静又温和,好像他们不是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从一个窒息的、如同泥潭般的家庭里奔逃跋涉,而是在平常的午后母女俩说些贴心话。
马芸抬起头,黑沉沉的夜压在她和妈妈的身上,她内心的喜悦却要喷涌而出把这黑夜炸出一个大洞。
电线上的麻雀飞走了,尾翼扯着夜幕,泛白的青色裸露在天际。
“要是早点就好了”
南连低头,望着自言自语的女孩,他没有问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走的更慢了,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马芸身上的衣服南连记得,这是她来到这个家后的第一件新衣服。那些幸福温暖的日子在马芸的短短的人生中昙花一现,剩下的日子就像是这件变旧的衣服上逐渐出现的线头,短短的线头,就足以让人绊倒磕的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