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后的疯狂(一)
俞樰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照俞兰的吩咐,把枯瘦的父亲抬上车。令她意外的是父亲非常轻,两个女人轻而易举就把他搬到了车上。
俞兰关掉行车记录后,让女儿开车往淇县方向走。
“妈妈,我们要回老家吗?”俞樰以为自己的期待成真,满眼写着开心。
俞兰嗓音阴沉,不屑一笑,“算是吧!”
蝶花湖。
柳唐开着车行驶在环湖公路上。
辛绿望着漆黑的窗外,心想:这么黑,他们该去哪救人?
还好柳唐没追问原因,专注地开着车,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前方二十五公里的地方,俞兰指着不远处小斜坡,让俞樰把车停在坡上凉亭边。
到指定的地方后,俞兰先下车去查看了情况,道路两边没有监控设备,整个湖区没有一点儿人烟的痕迹。
此地悬崖没有栏杆围挡,人可以毫无阻碍走到悬崖边。
站在悬崖边的俞兰恶毒狞笑被黑暗笼罩,此时她心中有个歹毒计划。
回到车旁,把俞樰叫下车,让她帮忙把周家金扶下车。
“妈,我们把爸爸带来这干什么?”俞樰不解。
俞兰把周家金的右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扶住这个男人。
“小樰,往前开一公里,然后停车等着我。”
“妈,你到底想干什么?”
俞兰大声吼道:“听我的话,快走。你要是不走,我就从这跳下去。”
她以死相逼。
俞樰哭哭啼啼三步一回头,往父母所在的凉亭望去,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但,母亲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像是有肌肉记忆,自动就去做了,不受大脑控制一样。
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转弯处,俞兰拖着周家金,慢慢往悬崖边靠去。
她边拖边喃喃自语,“你这个臭男人,想来破坏我梦寐以求的人生,就该死。你没本事让我过好生活,还要阻止我去过好生活,你死有余辜。去死吧,去死吧!”
俞兰发疯似的不断重复这句话。
她把周家金拖到悬崖边放下,转身往里走两步,让自己远离崖边。紧接着,她抬起周家金的双腿用力往悬崖边推去,然后脱掉他的鞋……
周家金的头部与地面摩擦,划出一道血痕来。
在他身子探出悬崖一半后,俞兰发出一阵阴冷笑声,她缓缓松开手——周家金的腿向上仰去,脚指着天,头对准湖面,坠落下去。
留下这双鞋,还有这封模仿周家金笔记的信,自杀就成立了。
俞兰是个临摹高手,高中时就能模仿出大部分同学的笔迹,并且已经达到真假难辨的地步,所以她想伪造点什么是件非常简单的事。
她并没有刻意抹除自己的痕迹,因为已经找好一套说辞。
一公里外,俞樰停下车,等着父母过来。她握紧方向盘左右张望,心里即紧张又害怕,她打开车灯,想让自己身处光亮之中。
这时,副驾驶座椅上一个棕色药瓶引起她的注意。
她拿过来仔细瞅了瞅,这是母亲装安眠药的瓶子,怎么会在这?
俞樰心里惶恐不安起来,联想到父亲死活都喊不醒的样子,她手开始颤抖起来。本想掉头回去的她死活按不开启动按钮。
“爸爸!”
“妈妈不要啊!”
俞樰见点不着火,推开门往车后跑去,眼泪顺流而下。
“妈妈,不要啊!不要啊!”
半道,她碰见了独自跑向自己的母亲。
俞樰拉住俞兰的衣袖,哭泣中带着愤怒,“妈,你是不是给爸喂了安眠药?”
俞兰眼神躲躲闪闪。这安眠药是周家金来柳宅要带她们走时,她借故换衣服顺便揣进兜里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妈,你把爸爸怎么着了?”
俞兰拉住俞樰,“没什么,走吧,不用管他。”
“你是不是喂他安眠药了?剂量是多少?妈,你到底想干嘛?”俞樰急得直跺脚。
俞兰一巴掌打向她,咆哮道:“俞樰,你爸就是个混蛋,不值得同情,走,跟我回柳家。”
“妈,你到底做了什么?不惜让爸爸去死,也不想你的秘密公之于众?是因为家暴吗?还是……”
“俞樰,你住口!”俞樰恼羞成怒又一巴掌向女儿打去,“走,快点离开这里,回柳宅去,那有好日子等着我们。乖妮,把这一切都忘了,你只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行,剩下的交给妈妈。”说完,俞兰拽着俞樰往车上走去。
走了两三步,俞樰挣脱开她的手,“我不回柳宅,我要去找爸爸,我要爸爸!啊……”俞樰尖利地吼叫声响彻湖边。
俞樰的状态有些不正常了,疯狂地喊叫着撒腿往悬崖边跑去。
俞兰因为刚刚的一系列事件体力耗尽,追不上俞樰,被她远远甩在后面。
握紧方向盘的柳唐忽然接到夏易打来的电话。
“老板,一个小时前俞樰的车从蝶花区环城高速下匝道,往蝶花湖方向驶去了……”
他听完夏易的话后,微微侧头看向辛绿,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板,老板……”
柳唐冷静回答:“我现在就在蝶花湖,南边环湖公路上,方向是由东向西,报警吧!”他取下耳机,狐疑写在脸上。
“欸!”辛绿看向柳唐,眼神像是在说现在什么都没发生,报警有用吗?
“夏易刚刚打电话来说俞樰的车一小时前往蝶花湖这个方向驶来了。”
辛绿眉头皱成了“川”字,难道要救俞家母女俩?
柳唐好像读懂了她的想法,说道:“俞家母女可能被周家金绑架了。”
“周家金是谁?”
“你不知道?”柳唐有些疑惑,但还是解释道:“俞樰的父亲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辛绿在原主记忆里找到些线索。
周家金出事前是白户制药运送原料的卡车司机。五年前,在一次运货途中因过失驾驶致人死亡被判刑五年。
“噢,想起来了。他出狱了?”
“就是前几天的事,儿子出事那晚,周家金带走了俞家母女俩,他们刚离开,你们就到了。”
辛绿点点头,难怪那晚柳宅没人。
俞樰借着月光到处寻找着父亲的身影,没有,凉亭里没有父亲的踪影。她回忆起母亲下车查看时有走到悬崖边。
“诶,老婆,那个凉亭里是不是有个人?”柳唐放慢车速,盯着坡上凉亭。
辛绿一个无语表情后,随着柳唐的视线看去,真有一个白影翻过凉亭往悬崖边走去。那样子有几分瘆人,但可以确定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哎,哎,柳唐,快点!”
辛绿急忙催促。
柳唐加大油门快速往斜坡上冲去。
借助车子射过来的远光,俞樰看清楚悬崖边的东西,父亲的鞋,还有地上的血迹。
“啊……啊,不要啊!”
她跪在悬崖边,探出身子,看着波光微动的湖面……
这时,她的两只手被人拽住,一把拉了回去。
“俞樰,你这是干什么?”柳唐看着有些不正常的俞樰,放声问道。
“唐哥哥,我爸爸……他,他……”俞樰指着悬崖边语无伦次。
辛绿打开手机电筒,走过去查看后,向柳唐点头示意。
柳唐反应过来立刻报了警。
晚上视野不佳,很难看到什么,辛绿打开手机相机,对准湖面,一点一点拉进画面,搜寻着……
“柳唐,你看!”辛绿看到远处湖面飘着一个人影。
柳唐拽着精神错乱的俞樰,凑到辛绿手机前,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个人在湖面飘着。
“爸爸,是爸爸……”
俞樰挣脱柳唐的手,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在场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俞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辛绿脱掉身上的西装和鞋,放下手机,走到悬崖边。
柳唐拽住她,“小辛,你干什么?”
“救人啊!你看不出来吗?”
柳唐把她往后拽去,“你在这等救援人员,我下去。”说完此话,柳唐脱掉鞋,把手机扔到一旁,解下挂在凉亭栏杆上的救生圈。
辛绿对柳唐说道:“你去捞俞樰,我游过去看另一个人。你放心我游泳技术比你好,救援比你专业。”
辛绿说的是实话,柳唐却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较劲逞能。
“辛绿,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柳唐忽然朝她大吼,“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要有个万一,我该怎么办,儿子该怎么办?”
“柳唐,救人要紧,在这扯这些有什么用?”辛绿语气缓和下来,“我不会有事,我保证;你也不会有事,对吗?”
“你这女人别乱来好吗?”柳唐拉住辛绿。
辛绿坚定地看着他,“相信我,不会有事。这离湖面不过六七米的距离……如果我们就待在这什么都不做,真要有个好歹,我们都会后悔的。”
柳唐缓缓松开辛绿,“我先跳下去,没有危险后,你在跳。”
辛绿点点头。
柳唐是游泳健将又有潜水证,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是问题;辛绿自不必说,上一次小君事件便以证明了。
柳唐跳下去,确认没有危险后,向悬崖上大吼一声。
辛绿把两个救生圈抛下去,抡了几下胳膊,活动活动身体,一跃而下。
冰冷的湖水有些刺骨,水里的辛绿一个激灵冲出水面,心里呐喊一声“好冷”,随后她便听到柳唐的声音。
“老婆,你没事吧?老婆……”
辛绿吐了口水,大声回应,“我没事,你去找俞樰,我游到前面看看。”她接过柳唐扔来的救生圈,往远处游去。
柳唐很快就找到在水里扑腾挣扎的俞樰,他一把抓住要往下沉的俞樰,并把救生圈套在了她身上,拉着她往岸边游去,寻找可以上岸的地方。
“又是辛绿,哼哼……柳唐啊,我女儿哪里不好了,你不是答应过唐婉要照顾好俞樰的吗?叛徒,一个个都是叛徒。”俞兰趴在悬崖上,癫狂大笑:“死,你们都去死,你们背叛了我,死有余辜,哈哈……”
很快消防和警车的警报声响彻蝶花湖。
夏易带路指引救援人员找到老板的车,很快救援人员通过无人机搜寻到水里的人。救生艇很快就把几人全部捞上来带到岸边。
意识尚还清楚的俞樰丢掉身上的保温毯,跑到医生面前,哭喊:“我爸爸要洗胃,他吃了很多安眠药,求求你们了。”
医生安抚着情绪失控的俞樰。
辛绿笑着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柳唐,“看吧,我就说了不会有事。”
柳唐一把抱住她,轻声道:“吓死我了。”
“阿嚏……”辛绿吸吸鼻子,抖了抖身体,冷颤一个接一个。
“你看你,感冒本就没好,今天又在冷水里泡了几个小时……”柳唐转身叫来夏易,“这的事,你跟一下,我们先回楠予医院了,有事去那找我。这事还有很多疑点,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明白!”夏易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去,“这是你们的手机。”
楠予医院。
回到医院,天已见亮。
睡一觉后,不出意外,辛绿又患了重感冒;而柳唐也不能幸免,躺在沙发上,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
柳唐在国外听到柳辛出事后,立刻赶了回来;没有倒时差,又在辛绿身边不眠不休照顾着,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再加上这一出,他不倒下才怪。
章楠之走进病房里,笑着打趣:“我的两位病友,你们好呀!”
三个穿着同样病号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轻蔑对方一眼后,笑出声来。
片刻,章楠之先发话,“你们怎么知道俞家母女有事?”
“你问她,我也很好奇。”
见柳唐和章楠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辛绿摸摸后脑勺,尴尬一笑:“我说我是做梦梦到的,你们会信吗?”
“不信!”
对面两人异口同声。
辛绿侧过头去,暗想: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糊弄。
“我会算命,只要掐指一算,就能……”
对面两人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
“哎呀,懒得解释,你们就当我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辛绿用被子蒙住头,哀嚎一声:“你们放过我吧!”
青兰警察局城北刑警队。
韩廉拿着调查报告,抓耳挠腮,这小案子怎么转到刑警队来了。
“韩队,市郊公园,望海山半山腰的密林里发现一具骸骨。”一位女警官走进办公室喊道。
“得咧,小祁,走吧!”韩廉敲敲徒弟祁童的办公桌。
“啊,师父,我们刚蹲点回来,不到一个小时,又要出警。”
看着祁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韩廉笑嘻嘻说:“脱下这身警服,你就可以回去睡安稳觉,你愿意吗?”
祁童摇摇头。
“那就赶紧的。”暴脾气的韩廉一脚朝徒弟踹去。
“嘿,嘿,韩廉,你对我们警队的高材生好点。”分管刑侦的高副局长看到这一幕,把他拽到一边:“韩廉,你小子这次在把我们刑警队的高材生吓走了,以后全队的所有文案工作由你小子负责。”
韩廉最怕这个,比打扫卫生还可怕。
“别,别,我一定把他当祖宗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