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 章 除害兴利(下)
踏、踏、踏
督学胡思敏带着贾正经出现在手枪的准星里。
“胡督学,贾哥儿。”吴天一急忙拖着已经神志不清的马壮上前作揖:“寻川携带凶器在内宫无故伤害同学,请督学严惩。”
啪!
不等胡思敏开口,贾正经一记耳光打得吴天一眼冒金星:“混账东西,谁是你贾哥儿?我弟弟性格软弱,岂是你所口中的作奸犯科之人?”
这记耳光不但打懵了吴天一和胡思敏,就连寻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唱的哪出?不是已经撕破脸了么?
贾正经骂完吴天一,又对胡思敏拱手道:“胡督学,还望明查。”
“公子放心。”胡思敏就像拼命巴结主子的奴才,态度卑微得让人心疼:“我一定查明真相,严惩凶手,还无辜者清白。”
贾正经看了一眼宗蕊,又道:“此事不管真相为何,都将造成极度恶劣的影响,依学生之见,应该摒退无关人员,将当事人带去执法堂问话。”
寻川懂了,灵堂里揭穿贾正经真面目的时候宗蕊不在场,所以贾正经至今还想着在宗蕊面前保护人设呢。
要说揣摩贾正经的心思,胡思敏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一边说着:“应该的,应该的。”
一边走向宗蕊:“宗大小姐,没什么事你就请回吧,替我向老太爷问好。”
宗蕊起身行礼,同时感到一丝奇怪。
马壮等人将寻川肋骨打折,鼻梁打断时,贾正经虽然暴怒,所做的也仅限于打骂、罚抄宫规。
而寻川一旦还手,贾正经则第一时间陪着督学出现,并提出去执法堂。
那可是学宫审理要案,量刑定罪的地方。
想到虞丹青的交待,宗蕊决定先行拖延:“督学,学生也有涉及此案,算不得无关人员。”
“哦?”胡思敏为难地看看贾正经:“还有此事?”
吴天一抢着说道:“没错,寻川用的凶器原是宗小姐的佩剑!”
胡思敏眼睛转了两转:“既是如此,寻川,你把凶器还给宗小姐就跟我们走吧。”
胡思敏直言归还凶器,一旦寻川照做,就是供认了自己行凶的说辞。
寻川自然不会上当,摘下秋水剑不假思索地答道:“剑在我这不假,不过它不是凶器,而是防具。”
吴天一掰开马壮手掌,里面赫然握着两截断指,浓烈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寻川,你敢说这不是你干的?”
“马壮来者不善,如果不是我引刀自卫,此时已经被他开膛破肚了。”
胡思敏用手帕掩住口鼻,皱眉说道:“马壮只是说了句狠话,他又没有拿刀。再说你也还手了,还手就是互殴。”
“所以马壮多年来对我拳脚相加,督学不管不问,只是因为他没有拿刀,我也没还手,对吗?”
逆来顺受的寻川突然强硬起来,胡思敏有些不适,他清了清嗓子,又道:“你这是狡辩,内宫注重修行,学子间切磋武艺也是常事,你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寻川语气愈发激烈:“技不如人?在马壮之流的严防死守下,我连进浩然阁的机会都没有,请问督学,技从何来?”
内心深处,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情愫觉醒了。
寻川每说一句,就迈进一步,相应地,胡思敏则连连后退。
奇怪,这该死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胡思敏身为学子时,曾在高台下远远地仰望过视察学宫的寻翊。
没错,就是那种感觉,那种与生俱来,代代相传的王者气息!
不知不觉间,胡思敏汗流浃背,嘴唇微颤:“这…这…”
就在胡思敏险些坐倒的时候,后背一只手掌将他托住,贾正经传音道:“别怕。”
是了,贾公子才是如今的少主,是允诺帮他走上仕途的人。
胡思敏竭力伸长脖子来掩饰自己的胆怯:“不论如何,对手无寸铁的同学刀剑相加都不合礼法,寻川,跟我去执法堂。”
话音刚落,石瑶叫道:“姐姐,刚才吴天一赤手空拳地发疯时,你也是用这柄剑制止他的,对吗?”
宗蕊对石瑶的‘告发’十分不爽,这丫头总是试图将自己与寻川绑到一条船上。
但她不愿推卸,只得淡淡地嗯了一声。
石瑶乘胜追击,又道:“督学,依你看,我姐姐的做法合不合礼法?”
贾家把持着青州的官场,宗家则手握青州的经济命脉。
无论贾正经还是宗蕊,都不是胡思敏愿意得罪的。
当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人们往往选择牺牲最弱的那个。
在从前,胡思敏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寻川这无根浮萍。
可是今天的寻川让他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从不关心寻川的宗蕊态度竟也变得微妙起来,还有宗蕊这多嘴的妹妹…
既然在来时路上暗示他对寻川严惩不贷的贾正经碍于宗蕊不发一言,他也没有必要当个冤种。
权衡利弊后,胡思敏做出了选择:“害,法不责众,吴少爷,不然让寻川赔了马壮的医药费,这事就过去了?”
吴天一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达对这只老狐狸和稀泥行为的不满。然后,他的余光瞥见贾正经摊开右手,对他晃动着掌心。
“绝对不行,胡督学,如果你不愿意做主,我就与他私下解决!”吴天一收到行动信号,立时蛮横起来。
将事情闹大,让寻川离开学宫,这是他今天的任务。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知道的还以为马壮是你爹。”寻川笑容玩味:“你想怎么解决?”
吴天一横筋爆起,气焰之盛,几乎要将寻川一口吞下:“我要和你决斗,输的一方离开学宫。”
寻川收起笑容,正色道:“玩就玩得大点,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死斗?哈哈哈,我没听错吧?”
“你怕了?”
“怕你死得太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同时按照决斗礼仪,各自后退五步。
吴天一狂妄的笑声中,夹杂着宗蕊声嘶力竭的叫喊:“寻川,你有病吧?和他逞什么能?有事等虞老师回来再说!”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石瑶拉住宗蕊,低声说道:“放心,必要时我会出手。”
“小东西,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吴天一扯碎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
寻川则是缓缓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对方:“吴天一,时代变了。”
砰!
石破天惊的巨响过后,吴天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腹部。
皮肉外翻的洞口里,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可惜,偏了一点。”寻川吹散枪口冒出的黑烟,冷冷地看着贾正经:“这原本是为你准备的。”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那位儒门三重境高手,以棋子作为暗器,杀人于无形的棋魁,出手也未必有这么快。
只不过,若是棋魁十步之内出手,吴天一的身体早已洞穿,暗器绝无滞留体内的可能。
寻川这一击的水平,或已接近三境!
吴天一捂着伤口,趔趔趄趄地扶住墙壁:“寻川,你可知道我爹是谁,他不会放过你的。”
吴天一的父亲吴江,在临淄经营着十余间青楼赌坊,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寻川时常光顾的红袖招。
做黄、赌生意的,自然少不了养一批亡命的打手,成为所谓的社会大哥。
顾客就是上帝,何况寻川是上帝中的佼佼者。
哪有上帝给大哥一键三连双击六六六的道理?
寻川压住击锤,再次瞄准吴天一:“你爹是谁,你娘没告诉你么?反正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川儿,按照学宫自治条例,行凶致人重伤者,当判终身监禁,这下连我也保不了你了。”
贾正经从未将寻川放在眼里,直到此刻亲眼见识到他的恐怖实力。
原计划的赶出学宫是为了彻底剥夺寻川成器的机会,为日后的还位不还政做铺垫。
现在看来,只有将他永远囚禁起来,才能真正地高枕无忧。
至于宗家,只要按时给寻川举行了加冕仪式,他们也无话可说。
毕竟老王妃的遗嘱里可没要求加冕仪式不能在牢狱中举办。
想到这里,贾正经不经意间泛起一丝笑意。
寻川调转枪口对准贾正经:“搞笑,刚才提出死斗的时候怎么不说?”
贾正经躲进胡思敏身后,悠悠说道:“一码归一码,你提出了死斗,就要有后果自负的觉悟,懂吗?”
“没错。”胡思敏不敢直视寻川,侧身大声说道:“现在主楼里里外外都是学宫守卫,你暗器再快也无济于事,乖乖束手就擒吧。”
战战兢兢地偷看一眼寻川手中武器,又颤声道:“敢伤害师长,还…还要罪加一等!”
“事到如今,还有把握脱身吗?”宗蕊拉着石瑶低声问道,同时对胡思敏身后那人大失所望。
好个贾正经,表面处处维护寻川,实际早就做好了发难的准备。
石瑶运转念力,飞速扫描周边情况:“大多是入门级修士,嗯,还有个别一境的,脱身不难,只是这学宫以后来不得了。”
石瑶本意是想先让寻川立威,这样才能在学宫站稳脚跟。
以她二重境的修为,不论寻川怎么闹下去,都有把握控制局面。
不料寻川刚才那一击实在太快,石瑶竟连所谓暗器的模样都没看清。
以吴天一的伤势,寻川出手不可谓不重。
虽然约定了死斗,可是现在胡思敏和贾正经执意以宫规论事,着实令人头大。
石瑶诧异的目光落在寻川身上: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为了出口恶气,便不惜鱼死网破吗?
耳廓微动,奇怪,这风、这杀意又是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