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路漫漫亦灿灿
“两宗三教九府、四哲七王十魁，说的是左右天下形势的三股势力、二十一人。其中的两宗为江湖势力，分别是应龙宗、相柳宗；九府为庙堂政权，对应九州首府；儒、道、释三教门徒立场各异，凭借自身本领游走于两者之间，翻云覆雨，追名争利的同时，又在无形中均衡和制约着二者。”
清晨寂静的石板巷里，衣衫邋遢的独臂说书人大灌了一口自家售卖的凉茶，用衣袖揩掉沾在山羊胡上的水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四哲么，说的是三教中的几位大能，分别为道宗真君、释教梵天、以及儒门双圣，这几位的修为早已突破本门四重天境界，成为窥视天道的存在；除去形同傀儡的豫州皇室、已故的青州王外，所余冀、兖、徐、扬、荆、凉、幽七州藩王分庭抗礼，合称七王；四哲之下，实力保持在三重天境界的魁首又有十位。咱们今天要讲的便是这十魁中的儒门剑魁叶牧尘。”
纵使老汉讲的眉飞色舞，唾沫横溅，仍是没能让石板巷里寥寥的几个行人驻足半分，直到那条熟悉身影的出现。
“嘿，小世子，赶着上学呐？来碗凉茶解解暑先！”总算盼到唯一的常客寻川，老汉赶忙又用衣袖将自己刚刚喝过的陶碗擦干，然后满满地斟上：“这碗老汉请你，庆贺小世子身体安康。”
寻川不着声色地推住陶碗，从袖袋中摸出一粒碎银摆在老汉面前，接着转向身后说道：“石姑娘，你喝嘛？”
“我我不渴。”石瑶嫌弃地瞧着蘸在茶水中半截枯槁的手指，怯生生地说道：“咱们绕了这么多小路，已经浪费许多时间了，还是快走吧。”
“这条路人少，清净。”寻川脑补了一下这干净素洁的白玉娃娃跟着走在大路上被沿街百姓用秽物抛袭的场景，又道：“也是为了你好。”
老汉看向石瑶，笑吟吟地说道：“这位姑娘是新来的吧，你不知道，小世子专走这条石板巷上学，为的就是顺路在老汉这里听会故事，喝口茶。”
寻川叹息一声，说道：“你那套故事来来回回的讲，半点也不新鲜了。还有呀，若真想卖茶，就多备几个碗，卫生。”
老汉讨个没趣，也不气恼，自顾自地将敬出去的茶水仰头喝掉：“得得得，小世子不爱听，老汉就不讲了。”说罢收起碎银，然后扯过写着“一碗凉茶”的竹幡准备收摊：“多谢小世子打赏，今天的酒钱有了。”
独臂的说书人无儿无女，唯一用来维持生计的说书卖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不是寻川偶来光顾，恐怕早已饿死。
寻川无奈摇头，帮着老汉将那枚缺口的破碗放进背篓，同时问道：“老伯，你时常讲的这些四哲啊，十魁啊，可是确有其人？”
说书嘛，讲究的是三分真，七分假，在听众已有认知的基础上，杜撰一些神秘宗门、隐世高人，内容上生动有趣，高潮迭起，这才能引人入胜。
寻川以往听到这些故事时，也只当什么两宗四哲统统只是虚构。只是想到对战李道全那晚听到的“雷道魁”这个名号，以及赵德柱的神奇本领，这才有了询问的念头。
老汉见寻川来了兴趣，得意地捋着山羊胡须：“当然是真的了，不但确有其人，而且听说咱们临淄城里就藏了不止一位！”
是他，果真是他！
“谁？为什么从未听你说过？”寻川眼神炙热，双手紧紧握住老汉空荡的袖管，压在喉咙里的那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如果赵德柱真的是修为仅低于四哲的十魁之一，那么通过他的实力，寻川就能大致估算出这个世界修炼体系的强度。
而且有了这个级别高手的保驾护航，做起许多事情也可以放开手脚。
说书老汉第一次见到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躺平世子表露出如此狂热情态，一时间有些不适：“这老汉也是听说，经不住查究的。”
老汉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在寻川身后岁月静好，人畜无害的少女脸上停留片刻：“再说了，如今的青州是水浅王八多，哪怕你是蛟龙进来，也得像泥鳅一般盘着。”
“嘻嘻。”石瑶对上老汉的目光，做个鬼脸道：“老伯，请把你知道的说来听听，我也很好奇呢。”
“故事可以编造，话可不能乱讲，讲不对，就成造谣了。”老汉用竹幡挑起背篓担在肩上：“再说了，知道是谁又能怎样？这些家伙个个忙着求证大道，又有几个会在乎升斗小民的死活？”
石瑶反驳道：“不论儒门还是道宗，或者释教，都是通过镇邪魔，济苍生来求功德，证天道，老伯未免将人想得太过自私了。”
老汉惆怅道：“嘿嘿，镇邪魔，济苍生，不过是喊一些好高骛远，虚无缥缈的口号来安慰自己罢了。”
远处学宫里的晨钟连响三声，意味着住校学生早读的结束，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开始正课了。
石瑶闻声不禁催促：“世子，咱们再耽误一会，可就真的迟到了。”
寻川没有得到答案，失望地转过身：“咱们走吧。如果不想惹麻烦，到了学宫以后就假装不认识我。”
不同于往时的懒散犹疑，清瘦少年此刻的背影带了一抹决然，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侠气。
“小世子。”老汉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目送寻川到了巷口，再与他逆向而行。察觉到寻川的反常，又忍不住开口叫住：“逞勇斗狠，血溅五步，那是莽夫之勇，不值当。”
藏在衣摆下的秋水剑莫名地跳了两下，寻川轻轻将其握住：“有人说过，如果低头了还得寸进尺，那就抬起头，挺起腰，不择手段地撂倒他。不论是谁，他待我如何，我便待他如何，是规矩，也是礼貌。如果善良得不到尊重，那就让它长刺。”
老汉凝视着石瑶，内心似有巨大起伏，半晌过后悠悠说道：“好，二位保重。”
寻川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搭话，脚步坚定地迎着半空的朝阳大踏步向东走去。
炽热的曙光划破晨雾，为笼罩其中的少年披上一身金色流云盔甲。
少年心中有火，眼中有光，意气疏狂，敢斗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