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机
“嚯——”
曲熙看向夕澜，努力压下嘴角，抑制住手痒想拍拍对方肩膀的冲动，语气是拼命克制后的一本正经：“那孩子就是你想收的徒弟？”
“还算不错吧。”曲筝含笑点头，面上矜持又优雅，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过会儿要给夕澜的小徒弟送什么见面礼了。
以在场诸位金丹、元婴修士的神识强度，想要笼罩住整个山头、看看夕澜放出来的契约妖兽去了哪里并不算难事。
咳，虽然正在拼命奔逃的钟笙看着有些狼狈，不过能在三阶妖兽的围追堵截下每次都能险而又险地避开攻击，也不是随便哪个小孩子都能做到的。
钟笙的亮眼表现令在座众人不由开始思索，要不以后在考核里加入一些对战考题？
当然，以上想法注定是行不通的，他们归一宗招收的弟子都是十岁以下，这个年龄的小孩除了大家族出身的少爷小姐们，能有多少有条件从小训练、培养战斗意识？
真出这种考题，大半考生都要被刷下去。
不过，看着底下的混乱，几位来自执法堂的金丹长老觉得夕澜此举着实不妥——让妖兽闯进考场追逐、惊扰考生什么的，已经完全违规了好吗！
但犯事的偏偏是夕澜真君……执法长老们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实力地位的差距令他们顾虑颇多，况且就算真站出来阻止，他们这些人里又有谁能拦得下这位杀神？
大概不仅拦不住，多半还会反过来被暴打一通，赔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自己做不到，那就只能请外援了。
金丹后期、同时也是执法堂副堂主的齐横真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夕澜入宗以来，他们执法堂的声望就每况愈下，偏偏顶上的几位元婴长老对夕澜这人态度模糊不清，自她进入内门后就愈加纵容，他们执法堂不仅不能阻止、干扰夕澜的放肆行径，还得跟在她后面给她擦屁股，硬生生地从古板威严的执法者转型成了照顾熊孩子的全天候保姆，愁得头发天天在掉。
上次百花谷的老友前来拜访时，还特意问他是否需要生发的药水，气得他当场把人轰了出去。
默默为自己毛发日渐稀疏的脑袋哀叹了一声，抱着可有可无的想法，齐横真人悄悄摸出自己的通天宝鉴，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执法堂堂主相鹤真君发了个消息。
相鹤真君的回应很快就到，齐横真人看着宝鉴上不出意料的“随她”二字，默默在心里泪流满面。
真君啊真君，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执法堂了呀！对夕澜真君这种大龄“熊孩子”就应该重拳出击才对吧！
齐横真人都要怀疑自己这位一向重视宗门规矩的前辈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夕澜能够肆意妄为至今，招惹完宗内又去招惹宗外，他们的视而不见绝对功不可没。
齐横真人唉声叹气。
所幸夕澜虽然总是目无宗纪，但惹出的乱子并不大，可以说是完全踩着底线犯事，他们给人擦起屁股来并不算困难……等等，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庆幸的吧！
算了算了，难得这位眼中除了修炼就是战斗的夕澜真君想要收徒，他就当送份贺礼吧……希望这人有了徒弟后能收敛点，给他们执法堂减轻一些压力。
给自己做好心里安慰后，齐横真人愁眉苦脸地给手下发了消息，让他们速速去安抚被夕澜的妖兽惊扰到的考生，先安心完成之后两考，该给补偿的给补偿，这次损失记他账上。
与此同时，曲熙曲筝也收到了关于钟笙的资料，而看完资料后，本来以为宗里又来了个绝世天骄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五灵根，资质玄级中品？还是小元界出来的？
师兄妹对视一眼，发现事情不太对头。
他们俩又不是没去过小元界，自然知道那里的原住民缺少先天灵气滋养，体质远远比不上他们大元界的人，更何况钟笙还没开始修炼，没有灵力支撑，怎么可能一下子冲到七千阶……哦，现在是八千阶了。
像夕澜这样的奇葩万年都难得一遇。
看来这孩子有小秘密啊。
曲筝摸了摸下巴，看向夕澜，谨慎地问：“你对那孩子了解多少？”
眼见钟笙即将到达山顶，夕澜的心情相当愉快，语气也变得耐心了起来：“前天第一次见，有个天机阁的金丹修士说她会是我徒弟，还说什么前世缘分……哼哼，虽然我不太喜欢前世什么的说法，不过她还挺有趣的，收她做徒弟也不是不行。”
闻言，正思考着该怎么从钟笙身上挖出秘密、确保她对夕澜和归一宗没有威胁的曲熙和曲筝双双愣住了。
在夕澜察觉到不对之前，师兄妹两人对视一眼，收敛起了眼中的惊疑不定，转用传音进行交流。
前世吗……这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了啊。
如果钟笙的秘密涉及到了“那位”，那他们就必须把情况先汇报给永川灵界的主宗，在主宗确认完之前，他们绝不能擅自行动。
不过，要是钟笙真的与“那位”有关联，那他们也不必担心钟笙会对夕澜和归一宗有什么威胁了，因为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只是，先是夕澜，现在又来了个钟笙，“上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里，曲熙曲筝心里浮起忧虑。
可“上面”离他们太过遥远，即使他俩内心再如何不安，也无从证实自己的想法。
或许灵界的主宗知晓一些内情，但那种隐秘，绝不是区区两位元婴修士能够触碰的。
用传音交流完毕后，曲熙和曲筝把这个消息以及他俩的猜测发给了掌门佩兰真君，让她准备好与灵界沟通的材料。
元界只能与元界来往，灵界只能与灵界来往，这是寰宇大世界的天道定下的规则。
不过，虽然没办法破开元界与灵界之间的界壁，但仅仅只是“交流”的话，他们这些修士绕开规则的手段还是相当多的，各大元界的分宗也都会定期与主宗进行沟通。
最近百年因为夕澜真君的存在，他们承昆元界的这一分宗与永川灵界的交流变得频繁了起来，以前的百年一次变为了十年一次，灵界时不时的还会主动联系他们。
只是跨界沟通的材料相当珍贵，就算是他们归一宗，眼下也快把积攒的库存消耗光了。
也因此，要说宗里现在谁最想让夕澜赶紧突破到化神离开承昆元界，高居榜首的非相鹤真君莫属，其次便是掌管宝库的连云、弄溪两位真君。
不过等等……涉及到夕澜，普通的、区区金丹期的天机阁弟子，真的能卜算到她的因缘吗？
曲筝思索了一下，面上带着好奇的笑意，问：“哦？不是说天机阁隐匿于世间，阁中弟子行踪莫测，夕澜，你怕不是被不知道从来冒出来的骗子糊弄了吧？”
听到自己被怀疑，夕澜不爽地哼了一声，摆了摆手，用灵力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而神秘的图案：“喏，那人给我看了他的弟子令牌，天机阁的标志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曲熙曲筝定睛一瞧，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哭笑不得：这图案确实是天机阁独有的密令，但它所代表的含义绝非夕澜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青色五星暗纹，其对应的是天机阁的分阁阁主。
如果他俩没猜错，夕澜碰到的那人应该就是天机阁在承昆元界的分阁主，其修为大概率也不是金丹期……但这个猜测就不必和夕澜说了，以她的性子，要是知道对手压了实力没跟她打尽兴的话，绝对会暴怒的。
也幸亏夕澜专注于修炼和打架，很少会去了解这些比较偏门的情报，顶多认出了一个天机阁的标识，不然……
……他们不是很想莫名其妙就跟天机阁产生了冲突。
不过，介于天机阁一直神出鬼没还热衷于当谜语人的作风，即使是同为超级宗门的归一宗，他们对天机阁门人的了解也是相当少的，甚至连个联络方式都没有。
若不然的话，曲熙他们至少还能拜托掌门联系一下天机阁，让他们好好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既然这位分阁主在接近夕澜时特意隐瞒了身份，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的。
虽然天机阁弟子奉行神秘主义，经常不说人话，但他们在大事上还没掉过链子，长辈也告诫他们碰上天机阁人就尽量随他们的意，能配合就配合。
有天机阁的人作保，曲熙曲筝暂时对钟笙放下了戒心，跟着夕澜一起看着底下的热闹，顺便在心里默默祈愿了一下。
不知道现在来的这位钟笙又是个什么性子，他俩就希望别和夕澜一样是个臭脾气，不然以后夕澜修炼到化神期去灵界了，她前脚刚走钟笙就无缝衔接，相鹤和他手底下的执法堂长老们大概要被气得去跳静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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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对上面的一切一无所知的钟笙终于来到了九千阶的大关。
……然后她就在一阵眩晕中被传送到了下一场考试的地点。
大概因为这次传送是段超短途，远远比不上岩尘界的那次传送，空间波动并不算强烈，所以隐匿在钟笙识海里的“星河璀璨”这回相当安分，让钟笙在被突然转移的惊讶中稍稍安心了一些。
刹那之后，钟笙的双脚轻轻落回地面，缓过神来后立刻抬起手腕，紧紧盯着法器上正在倒转的沙漏，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她都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她压根就没爬到顶，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其实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她在前半部分落下太多，若是从一开始她就保持着后面的那种速度，此刻她就能站在夕澜面前破口大骂了。
钟笙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被怒火照亮的双眸在吐息中逐渐冷却，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没有了因为身后追逐的危险而产生的紧迫感后，回过神的钟笙有些啼笑皆非。
活了三辈子，实际年龄少则三千多则十万的她居然那么容易就被一个疯子挑起情绪，看来还是在空间裂隙里修炼得不到家。
……虽然夕澜真的很气人就是了。
计划被完全打乱，钟笙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重新规划自己之后的行动。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进入第二考之前她已经冲到了九千阶，虽然具体多少不知道，但除非天降紫薇星而且还不止一个，不然这个成绩即使不是第一也是前三，她肯定是能进归一宗的。
那之后两考要怎么做呢？接着划水给自己再糊上一层可有可无的马甲吗？
不了吧，都到这地步了，再欲盖弥彰就显得有点蠢了。
想到这，钟笙抬头望了望四周。
两侧是高大漆黑的墙壁，前后的道路似乎在哪里弯折，中间还有岔路……唔，根据洛鸣之前给她的考题大全来看，这应该就是那道迷宫题了。
一道对钟笙来说相对简单的考题。
既然计划已经被砍得七零八落，那就认真起来吧。
钟笙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细微的疼痛感让她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迷宫考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不简单。
这座迷宫本质上是个巨大的困阵，被困于其中的人每踏一步，其结构和道路都在变换，对普通迷宫来说“只要一直靠着一侧走就早晚能找到出口”的通用解题方式，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不过这只是个二阶的困阵，仅仅是看着恐怖而已，所以其中一种解题方式就是靠自己的脑子算出离开或是破坏阵法的方法。
不得不说，对真·十岁以下的孩子来说，这个条件有点苛刻。
毕竟就算是像廖筝、谭千云她们这样从小就有父母长辈指导的修二代，到了二十岁都不一定消化完基础阵法知识，更别提上手破解一个二阶法阵了。
所以，以上这类解题方式仅限于在阵法上有特殊才能的天才，普通人只能用另外两种过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