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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受害方与忏悔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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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赵诗华而言,知心姐姐并不是报纸上的一个专栏,而就是她的亲姐姐赵书华。

    好不容易盼来了中秋节,赵诗华终于能够从重新洗牌的沉重打击中缓下来喘口气。

    由于从广州回梅州的长途大巴要四五个小时,来回一趟的话其实在家里只能好好地待一天,她便决定不回去了,而是去大学城找姐姐团聚。

    搭乘地铁去大学城的路上,赵诗华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逆流而上的勇士,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离开大学赶回家团圆,只有她坐在尚留有空位的车厢里,望着站台对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反方向列车,忽而有点落寞。

    今年是她第一次不在家过中秋。

    不过幸好这份失落在见到赵书华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她顿时欣慰得如同回了半个家,因为在家里跟自己最亲的就是姐姐了。

    爸妈还有奶奶平时都忙着料理快餐店里的生意,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很少能再顾得上她,记忆中从乡下回到城里念书的日子,都是姐姐在拉扯她长大。

    虽然只是快一个月没见,但由于当中发生了太多新鲜事,竟让她有种如隔三秋之感。

    赵诗华在路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倾诉,碰头后却不知从哪说起,倒是先犯了馋,脑袋里只剩下一块圆圆的广式月饼,尽管甜得发腻,却因为一年仅此一次而显得稀罕了起来。她在地铁口一见到姐姐就开门见山地问:“阿姐你买月饼了吗?”

    “我给你留了一块,食堂的小卖部也有得卖,”赵书华掂一掂妹妹的书包,“不过你还是先把书包放到我宿舍里去吧,你是往里面装了石头吗?”

    “没事,就几本书而已。”赵诗华说着挽起对方的手,“我饿啦,我们先去吃饭吧!我还没尝过你们大学的食堂呢!”

    因为节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两个人竟点了三人份的菜,当然更多的原因在赵诗华身上,在大学城待了好几年的赵书华估计早就吃腻学校的饭菜了。

    再加上一块双黄莲蓉月饼,姐妹俩撑得不在校园里逛上几圈是不行的。

    赵诗华没想到大学城里留校的人也不少,不像高中那样,一到了周末荒凉的感觉就特别明显。体育馆里依旧热闹非凡,校道上也时常可见形影不离的情侣或者三两好友并肩而行。

    赵诗华知道赵书华还没有男朋友,要不然她才不会跑过来当电灯泡。

    可是她也不敢贸然问太多,大概是年龄相差太大的关系,她从小就觉得姐姐是大人,不仅不跟她抢玩具,还像妈妈一样照顾她,在辅导功课上更是比老师还耐心。

    而大人的事情又岂是小孩子可以随便打听的?

    于是反而是赵书华不停地提问,像个长辈似的关心她的吃喝拉撒睡,又问到她的学习情况和同学之间的相处。

    听赵诗华抱怨竞争太大,赵书华便说适应适应就好了,毕竟她在初中就属于后来居上的类型,从初一的一百多名爬到了初三的金字塔顶尖。

    这番话登时让她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并且效果立竿见影,果然大道理还是比不上亲身的经历更有说服力。

    又听赵诗华说卓思奇虽然是年级第一,是个难得的榜样,却好像不大爱搭理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另一方。

    赵书华就解释说她的同桌不一定是为人冷漠,不愿意跟他人打交道,也许只是过分严格地遵守了自己的时间安排而已。

    “你怎么会觉得别人讨厌你呢?”赵书华捏一捏妹妹的脸蛋安慰她,“你刚刚不是还说过,好几次时间点对上了,她也是愿意跟你一起的嘛。”

    “可是她走路可快了,吃饭也是,谁也追不上,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知道其实你中考备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我记得今年春节回家,发现你当时五分钟就吃完了一顿饭,可把我给吓死了。”

    赵诗华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心中的倒刺却在赵书华的理性分析下逐渐被抚平。

    姐姐太了解自家的妹妹了,完全知道用哪种说话方式才能让她接受这些人尽皆知的道理。赵书华说什么都仿佛是顺着毛捋,舒服得她直打呼噜。

    “所以嘛,不用太介意的,你之前不也是很反感女生们非得一起上厕所什么的?”赵书华说着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停下来用手机拍下了夜空的圆月。两人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与昏黄路灯相映的皎白月光,随后姐姐提到,“待会儿回宿舍正好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嗯,今天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来吧。”

    “估计是的。对了,还有其他同学呢?你继续说说。”

    “喔!我还碰到了一个小学同学。”

    “你报个名字,说不定我还记得。”差了七岁的姐妹俩虽然从未同校过,但赵诗华小时候总喜欢把班里的八卦一股脑儿都告诉赵书华。

    “你肯定不记得了,而且他还改了名字,”赵诗华回想起前阵子为了弄清楚真相而做出的种种蠢事,“准确地说,他是改了姓氏。”

    “改姓?一般改姓都是父母离婚了吧。”

    赵诗华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她当时被不安的情绪所支配,就没有想太多。

    更何况别人的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奇怪的是,邵一夫一天到晚都乐呵呵的,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单亲家庭的阴影。

    “那他认出你来了吗?”赵书华的脑海中此刻八成正上演着一场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的狗血戏码,兴奋得连语调都不禁升高了几度。

    “没有,他不记得我了。”多亏他忘记了,不然赵诗华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自己当年的黑历史。

    “啊?那你直接告诉他嘛。”

    “算了吧,我以前跟那人不是很合得来。”赵诗华不由有点心虚,现在的她早就不似小学时胆大包天了,就算给她十个胆,她也未必敢向姐姐承认自己曾对别人恶言相向甚至拳打脚踢。

    “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可是,小孩子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赵书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哦,是不是那种,他故意欺负你,其实是为了引起你注意?不过你小时候那么厉害,谁敢欺负你啊?”

    “哼!受我一击!”赵诗华早年的淘气只在家人面前还保留了一些。

    赵书华赶紧挡住赵诗华伸过来挠痒痒的手,故意板起脸来:“喂,说正经的阿妹,有误会的话,说开就好了,况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憋着更难受。”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赵诗华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

    如果真的只是一些小矛盾小误会,她才不会去在乎,毕竟久别重逢的小学同学是多么难得的际遇。

    问题是过往的事情简直一团乱麻,谁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受害者、谁是加害人。赵诗华甚至还一度把初中被孤立的经历解读成小学欺负人的报应,否则她根本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致使大家都不待见她。

    她们俩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宿舍楼下,姐姐翻出家里的电话号码,摁下通话键前,突然抬起头来问:“对了,最重要的还没问,你那个小学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

    赵诗华突然改了主意,嘿嘿笑两声,朝姐姐做了个鬼脸说:“女、的。”

    之后的两天赵诗华都借住在姐姐的宿舍里,提前体验了一番自由自在的大学生活。

    结果辛苦背过来的一书包练习册只做了几道题,眼见着作业可能写不完,她决定第三天一大早就回学校赶作业。

    虽然只在家人身边待了一小会儿,赵诗华却觉得自己心里的乱麻被理清了不少。这两天她们姐妹俩聊了许多体己话,一个个小小的心结都在不经意间被慢慢地解开。

    她不由得想,要是赵书华去当个情感咨询师,一定能解决无数人际关系的难题。只可惜对方念的是金融类的专业,以后更多是跟没有感情的数字打交道。

    譬如关于卓思奇,赵书华让她别钻牛角尖,去介意同桌等不等自己之类的小问题,人和人不一定非得形影不离才是朋友。

    更何况她们还只是同学,不能算朋友。赵诗华一定是漫画和小说看得太多,才会被“同桌等同于知己”这种情节给限制住。

    姐姐还说真正的朋友是靠自己去寻找的,不是守株待兔等来的。如果每个人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一个知己,那么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也就不会流传千古了。

    经过高人的点拨,赵诗华总算是不再那么纠结了。况且平时还有朱妙妍她们几个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她也不至于落了单。

    而一旦只把卓思奇当作同学看待,那她简直太完美了。

    卓思奇几乎每天都在无形地鞭策着自己刻苦学习,赵诗华一旦稍有懈怠,只需要转过头看看同桌,便又抖擞起精神来。

    毕竟她也不想输,总不能还没有上战场,就被几趟练兵给吓得举白旗投降了。虽然说中考有运气加持,但她好歹也是当地前三十名考上来的,可不能丢了脸。

    一想到卓思奇,赵诗华的好胜心便被激发出来,回程的途中整个人斗志昂扬得差点在地铁里写起作业。

    回到学校后,宿舍还是空荡荡的,其他室友的家都住得不远,小长假期间也都回家了,估计当天傍晚才会返校。

    赵诗华刚放下背包,就看到床头上放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月饼。她绕了一圈,发现别人的床上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获此殊荣。

    她的生活中很少会有人特意给她准备什么惊喜,上一次还要数小升初暑假时,几个女生偷偷订了蛋糕庆祝她十二岁的生日。

    难不成是宿管阿姨给留校生送温暖?但这不可能,她当初并没有在留校名单上签名,只是后来才改变心意提早回来了而已。

    而且这还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的流心奶黄月饼,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学校再慷慨也不可能有这个预算给那么多留校生赠送如此昂贵的月饼。

    那又会是谁?赵诗华把班上的同学大致过了一遍,依然没个头绪。

    心头收到礼物的甜蜜不禁笼罩了一层阴霾,虽然自己不是白雪公主,不用担心恶毒的皇后下毒,可她还是暂时把月饼放到了柜子里,尽管馋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反正也不会是白马王子送来的,因为王子又进不了女生的宿舍。

    赵诗华本以为全班人都回家了,她没有教室门钥匙,便抱着一试的心态去看看,万一门锁上的话再去图书馆。没想到里头有三四个同学在自习,而其中之一竟然是卓思奇。可卓思奇不是家在广州吗?

    赵诗华轻轻拉开椅子,等卓思奇抬起头来看她才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在学校写作业效率高。”

    真是直白的回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努力,不像有的同学假装懒洋洋的,回到家却温书到半夜。赵诗华打心底里佩服对方的自我约束力,见卓思奇又埋头于课本,便不好意思继续打扰。

    她花了几分钟整理课桌,想来想去都觉得那块月饼跟卓思奇有关系,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纸巾打湿了在桌上旋了几个转,话却仍旧停在嘴边说不出口。

    直接问“你是不是送了我一块月饼”可不行,万一不是她送的呢?那会让人下不来台;要是说“不知道是谁给我送了块月饼”也不行,听起来就像在炫耀……

    她就是想太多,才活得那么累。不过也不怪她,她被冷落了太久,根本不愿意放过一点点友情的暗示。

    “我以为你没有回家。”卓思奇忽然又停下笔。

    “我是没回去,不过我去了大学城找我姐姐,”赵诗华憨笑道,“不然一个人过中秋就太可怜了。”

    “对了,那块月饼——”

    “是你送的吧!我就猜是你嘛!谢谢!”她兴奋得一把抱住同桌,不料却因为太用力,导致卓思奇手中的笔在书上划拉出一条长线。

    两人呆了几秒,赵诗华恨不得把那页纸给吞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卓思奇勉强把刚才的话说完。

    “对不起!我用涂改液帮你擦掉!”赵诗华急忙拽过书包翻找笔袋。

    “好的,”卓思奇的脸上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见赵诗华半天都没有找到涂改液,还把自己的递了过去,“你别把我的笔记涂掉了就行。”说完又拿出草稿纸不知在演算什么。

    虽然当下颇为尴尬,赵诗华还一度担心自己是不是踩到了卓思奇的地雷,可一想起那块小小的月饼,她就松了一口气。

    尽管并非出自对方的本意,但卓思奇起码给她带过来了。她像个工匠似的小心翼翼地涂去黑线,差点就忍不住哼起歌来。

    原来万年寒冰的卓思奇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的。赵诗华才刚试图去划分同学与朋友的界限,才发现人与人之间哪里是一条三八线能够说得清道得明的。

    另外,姐姐真是个预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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