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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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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湖底待了一万年的白无忧,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无边无际的孤独,没有池洛在身边的日子,真是度秒如年。

    他冒着五脏六腑俱损的风险,硬生生冲开封印,只为了能得以呼吸湖水外的空气,哪怕是一秒都愿意。

    白无忧自诞生以来就和池洛生活在一起,尽管日日夜夜都只有自己和她,至少不算孤单,和池洛一样,白无忧生来惧怕孤独,久久见不到初生的旭日,和清冷的朗月,对他来说就是长久的折磨。

    再醒来时,白无忧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蜷缩在湖边一处草地上,身旁清晰可见爬动留下的血痕,身体上的伤痛他已经感受不到了,只觉得此时的微风带着淡淡桂花清香,十分清新,好像是在为他逃出牢笼而庆贺。

    可嗓子里那无法忽视的粘腻让白无忧欣喜的双眸渐渐染上晦暗,一股血锈味弥漫在他的身体四周。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白无忧仔仔细细记住了那一晚的月亮。

    当那个清瘦的少年书生走到此处想打水歇息时,突然发现湖边躺着一个遍布血痕的身体,他未曾犹豫,快步跑上前,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书生没受住干呕了一下,但还是强忍着不适,颤颤巍巍地将食指放在那破败身体的鼻前探他是否还有鼻息。

    虽然微弱,但书生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带着锈味的温热气息。

    他用尽全力将白无忧带去了一处平坦的空地,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也不怎么多的药膏为他处理伤口,直到药膏用完,白无忧身上的伤也只是处理了不到一半。

    他将自己单薄的外衣盖在白无忧身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生起火来,为白无忧和自己烧上热水。

    书生没有什么治病救人的经验,所以只是不停地烧水,采药,不顾自己瘦弱的身躯,拼尽全力想救白无忧,哪怕希望渺茫。

    三日过去,他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原本瘦弱的书生此时更加显得病怏怏的,而白无忧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红润。

    书生又一次仔仔细细地用热水为他擦拭脸颊和身子,将放凉的温水用来湿润他干燥苍白的唇,眼见他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书生也莫名高兴了起来。

    当白无忧被刺眼的阳光和耳畔的鸟鸣声吵醒时,书生正在仔细地将采来的药放在湖边清洗。

    他艰难起身,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皱皱巴巴的单薄外衣,再看看湖边那个瘦弱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是他救了自己。

    他随手变出一根粗壮的树枝,撑着树枝朝那个人走去。

    “这是,你的衣服吗?”

    书生像是被吓到一样,但回过头发现是白无忧,便又从害怕转为惊喜,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他将白无忧扶到篝火旁坐下,擦干净碗,接了热腾腾的水递给白无忧,示意他喝下去。

    白无忧照做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和旁的男子不太一样,仿佛多了些,柔情。

    “你叫什么名字?”

    “常乐。”

    书生好像少言寡语,白无忧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感谢,只是生硬地起身抱拳鞠躬,给书生吓得退了一步,但又急急忙忙说不用。

    “常乐,我睡了多久?”

    “三日。”

    三日,那常乐就照顾了自己三日,他还是这世上第二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人。

    “你是旁边镇子里的人?”

    “并非。”

    “那?”

    常乐放下手里正在扒拉火堆的枝条,双手交握,抓得很紧,白无忧看出他似乎有一些不太好的经历过往,因为在他埋下的脸上,白无忧看见了委屈和难过,以及踌躇害怕。

    “你为何看起来不太好?”

    常乐慌乱地掩饰着自己散发出的颓废,可无奈白无忧已经看出来了。

    “你救了我,我也给不了你什么,或许可以倾听你的烦恼呢?”

    “如果你想说,便对着湖水叫我吧,我叫白无忧。”

    说完,白无忧轻轻走上湖面,在常乐惊讶的眼神下掀起一阵旋涡,慢慢走了下去,他需要昆月湖水为自己疗伤。

    常乐不敢相信地戳了戳水面,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水,为什么他能行走在水面上?

    “喂,你你没事吧?”

    “无需担心,我一会儿就出来。”

    常乐有些腿软地站起身,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不知何时被洗好晾在了架子上,火堆旁也不知怎的正炙烤着处理好的鱼,久未饱餐一顿的常乐还是不自觉朝那边靠近了去。

    “这是你准备的吗?”

    “是的,放心吃。”

    “谢谢你。”

    常乐就这么对着湖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常乐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日渐完善着自己的小居处。

    白无忧时常给常乐变些金银珠宝,让他去旁边镇子买些好酒好菜,因为他不能离开昆月湖太远,只好让瘦弱的常乐去。

    在白无忧的“喂养”下,常乐从当初的瘦弱单薄变得看起来至少健康些了。

    两人时常在月下对酌,常乐不怎么能喝酒,有几次醉了总是抱着白无忧不撒手,嘴里念叨着什么我不是怪物。

    有人相伴白无忧自然很高兴,但他还是对常乐一无所知,他有大把大把的疑惑,比如常乐的行为习惯,他高兴时的反应,比如他为何时常盯着自己发呆,又比如他嘴里莫名其妙的话。

    他问过很多次,只是常乐从来不说,白无忧也不好勉强。

    常乐待在白无忧身边三十余年,他渐渐老去,而白无忧却丝毫未变,常乐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住在一个敷衍搭起的草棚里,他每一天都表现得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常乐把自己灌得烂醉,以往每一天他都会闷闷不乐,白无忧只是觉得或许这一天对他来说很重要。

    常乐醉醺醺地看着白无忧,说出了白无忧这一生最难忘也最难理解的话。

    “你喜欢我吗?”

    作为友人,白无忧自然是在意常乐的,只是他明明就不是说的这个,白无忧无法逃避,只好带着疑问看着他。

    “你看,就算是你,也会是这样的眼神,罢了,我早该知道的,这么多年,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

    说完常乐又猛的灌了一大口,随后歪歪倒倒地走到草棚上睡去了,留白无忧一人在原地整理杂乱的思绪。

    从那天晚上起,白无忧就再也没见过常乐,他只在草棚旁留下一封长长的信,信里回答了白无忧的每一个疑问。

    成为昭林的徒弟后,白无忧一直都在寻找常乐,他从未告诉过旁人常乐的名字,不知道是出于想守护他的秘密,还是其他的原因,他也不清楚,只是想找到他。

    但若是真的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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