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约定
池洛再睁开眼时，四周是望不到边的黑暗，行于虚无，一步一涟漪，空荡只余水声回响，手腕印记淡淡散着幽蓝微光。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上一秒还在和白无忧他们聊天，如今却到了这不知何处。
“有人吗？”
没有任何回应。
池洛茫然往前走着，越走越觉得此地十分熟悉，直到她看见一丝微光，那光延伸，攀附于她身体，最后连接在手腕那印记上。
微光引着池洛往前走着，将她带到一个女孩身后便消失不见了。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你知道我是谁。”
池洛看着眼前人，有些恍惚，有些谨慎，但多的是没来由的信任和怀念，她不敢轻易上前去，只等着女孩微微转过身，那是一张和池洛一模一样的脸，却又比池洛多了些天真和稚嫩。
“你是子泠？”池洛试探问着，却丝毫掩饰不住自己的紧张，双手紧紧地抓着裙子。
相反女孩却显得从容释怀，她微微点头，慢慢靠近池洛，牵起她僵硬的手，四周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镇子，而池洛眼前，子泠正牵着她的手开心地奔跑着。
“池洛，快来，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子泠有些脏污的白裙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丝丝金光，池洛眼前雾蒙蒙的，有些看不清。
她随子泠一起朝不知处跑去，街边路过的小商贩总是笑着拿着新出炉的糕点招呼子泠过去，在家门口聊天的爷爷婆婆们一个劲让子泠小心点，好似生怕她摔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子泠停下了脚步，带着池洛来到一处山崖，在这里，刚好可以看见镇子的全部，和渐垂的夕阳。
“池洛，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啊？”
“长好？”池洛十分疑惑。
“对啊，不是你说的吗，你现在只是一个残破的元神，要长好之后才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子泠靠近了些，从布包里拿出一朵新鲜的花，淡蓝色的，和池洛手腕上的印记一样。
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后满怀期待地递给了池洛，池洛双手微颤地接过花，轻轻摩挲着花瓣。
“你知道吗，我每一次给哥哥介绍你的时候，他都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因为他们都看不见你，只有我可以。”
“后来我就渐渐不说了，我不喜欢和镇子里的小孩一起玩，他们都会法术，我却什么都不会。”
“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7岁，你说你住在我的身体里，我当时又害怕又惊喜。”
“后来的每一天都是你陪着我一起玩，我有好多话都可以跟你说，所以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所以你可不可以快点长好啊，我太想把你带给哥哥看了，你也就不用因为阻碍我开灵脉而愧疚了。”
所以，子泠本就知道这一切吗？
“我知道你说过的，等你长好了，我或许就会忘了你，你也会忘了我，但是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们再遇见，我一定能认出你来，一定的。”
“毕竟你在我身体里住了这么久，我们还一起玩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早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所以池洛，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等你的，你一定要来啊，一定要。”
子泠眼神中流露出的期盼让池洛一时迷了眼，她答应子泠一定会去找她，红着眼眶不停地点头。
虽说她对子泠这个名字很陌生，但自从醒来之后，每每提到她，池洛总会忍不住鼻酸。
子泠抬起手，又在自己的裙子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才帮池洛擦去眼角的泪水。
“怎么哭啦？”
池洛眼眶含满泪，眼前一片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所以挤掉眼泪，可眼前却没有子泠了。
池洛在山崖上四处张望，不停喊着子泠的名字，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她想去镇子里找她，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到，明明就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到不了，她想尽各种办法进镇子里去，却总是徒劳。
她只能在外面等，直到有一天晚上，在一处湖边，池洛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她朝着气息方向靠近，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激动地站在她身前，呼喊着子泠的名字，张开双臂想拥抱她。
可子泠却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子泠听不见池洛的呼唤，也触摸不到她的身体，只是忐忑朝湖边靠近着。
一只有着蓝色双眸的巨兽出现在子泠身前，池洛只能眼睁睁看着子泠被它打倒在地，却什么都帮不了她，好在有一位仙人前来救下了子泠，仔细看他还有些眼熟。
池洛还未想起那位仙人是谁，巨兽反而将仙人打得败退，眼看冰柱就要伤到子泠，池洛飞身上前，想以身躯护住子泠，不知为何冰柱化为花瓣消散了，子泠得救了。
池洛还惊魂未定，可眼前骤然扭曲，一番天旋地转之后，她来到镇子中，眼前十分混乱，四处都有瘫倒在地的人，伴随着的还有孩童的哭声。
一旁传来呼唤声，池洛转身，却看见浑身是血躺在寻墨怀里的子泠。
寻墨不停呼喊着子泠的名字，带着心碎的哭腔，而子泠却毫无反应，心口血洞往外不停冒血，把她的白裙子染成血红。
池洛艰难挪动着脚步，她想救她。
难道这就是白无忧告诉自己的，子泠所经历的一切吗？
她就快要碰到子泠了，就差一步，一切又变回了黑暗，眼前没有寻墨没有镇子，更没有子泠。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在池洛心中蔓延，她改变不了这一切，改变不了子泠所承受的痛苦，她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黑暗中手足无措。
“池洛，你终于长好了。”
子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池洛惊喜却又忐忑地转身，想靠近却又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子泠，都是因为我。”
“不怪你，你已经保护过我那么多次了，况且，你也没办法左右要发生的一切不是吗？”
池洛无言沉默，此时此刻，她无法形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只失神看着子泠，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自己。
“遇见你我很开心，我有家人，有朋友，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所以我很幸福，这一生短是短了点，但我已经体会过世间真挚的情感，所以没有遗憾了。”
“池洛，快醒来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我说过，我会等你的，我们迟早会再一次相见的。”
话毕，子泠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消散了，眼前留给池洛的，只有那朵子泠送给池洛的花，池洛伸手想抓住它，却被抽离了黑暗，踉跄来到天宫大殿前。
长泽和昭林正在池洛正前方打量着她，似乎想看穿池洛身上的秘密。
“你可以留在天界了。”
昭林对着池洛宣布这件事情，却没得到池洛任何反应，她只是迷茫望着长泽，认出他便是救了子泠的那个仙人，池洛现在还没能完全抽离，心中想的还是关于子泠的事情。
“寻墨，带她去戒律堂。”
长泽吩咐寻墨将池洛带走，他知道这时候的池洛需要寻墨在身边，每一个人走出梦魇之时心情都十分沉重，但若是这一关闯过了，往后便少了束缚，放下心结，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寻墨无言陪在池洛身边，他很担心，却又不知如何关心她。
“寻墨，子泠是否跟你提起过我？”
寻墨点头，当初池洛刚醒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子泠，完全没有冷静下来思考，后来才想起子泠在很小的时候就跟他提起过池洛这个人，她说池洛是她最好的朋友，让寻墨以后若是遇到池洛，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寻墨已经去过司命殿，早就确认子泠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所以他答应过子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他会好好保护池洛。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想带在身边。”
寻墨摇头，子泠从小就不爱花钱，没有首饰，没有摆件，最多也只有一些衣服，一些日常的用物。
“那花呢？”
“什么花？”
“子泠曾给过我的，淡蓝色的花，就长得和这个印记一样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