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周光远
某劳改农场,瘦的皮包骨的周光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打水洗了洗脸和手,去厨房拿了两个剩窝窝头,坐在床铺上就啃了起来。
窝窝头是昨天剩下的,硬邦邦的,糙的难以下咽。
实在咽不下去,可是就这样的窝窝头,他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
周光远端起豁了口的破碗,喝了口凉水。
此刻的他,皮肤晒得黢黑,手也粗糙的起了茧子,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在不复往日玉面书生模样。
周光远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但他心里是很后悔的,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会好好珍惜黎瑶,不再和何婉婉有任何来往。
想起黎瑶,周光远眼前仿佛浮现了那个漂亮的跟个小仙女似的小女孩。
他们是一个院的邻居,两个人的生活却是天差地别。
黎瑶是独生女,从小就受尽了父母的宠爱。
小时候的她漂亮的像个瓷娃娃,穿着崭新的小裙子和小皮鞋,梳着两个个羊角辫儿。
小兜里还揣着糖,她会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叫他光远哥哥。
“光远哥哥,给你吃糖。”
她的小手心里,躺着他只能在供销社的柜台里羡慕的看着的大白兔奶糖。
先不说他们家孩子多,他是中间不受宠的那一个。
就说他家的条件,也不会舍得给他们买牛奶糖吃。
周光远犹记得,当时他看着那块糖馋的直咽口水,但还是小心又小心的跟小黎瑶确认,“真的送给我吗?”
毕竟在他看来那是很珍贵的东西。
“光远哥哥,给你吃。”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奶糖,原来奶糖那么好吃。
从那以后他经常去找小黎瑶玩儿,哄着她,逗着她。
慢慢的他就从黎瑶那里获得了更多的好吃的,奶糖,饼干,糕点,小黎瑶手里有的东西都会分给他一点。
小黎瑶成了周光远的小尾巴,这一跟就到了高中。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他明白黎瑶的心意,但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从来不知道珍惜。
他遇到了何婉婉,一个跟黎瑶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子。
要说漂亮,何婉婉是不及黎瑶的,但是何婉婉的温柔和黎瑶的骄纵又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鬼使神差的喜欢上了何婉婉,但也习惯了黎瑶的贴补,他清楚,如果没了黎瑶,他就没那么滋润的日子了。
所以他两边都不松手,直到下乡,黎瑶落水。
黎瑶落水后的一系列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周光远不知道黎瑶为什么突然间变化那么大,还以为黎瑶在气头上,气消了在哄哄就好了。
毕竟过去那么多年,黎瑶生气,只要他说两句软话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黎瑶不是闹着玩的。
他跟何婉婉被举报作风问题,被批/斗,被劳改。
那时候周光远是后悔的,后悔他一时色迷心窍,做下了错事。
他有了案底,回城无望了!
劳改农场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有干不完的活,饭却是吃不饱的,毕竟他们都是犯了错的人,哪会有什么好待遇。
何婉婉受不了这份苦,跟周光远也从恩爱情侣变成了怨偶。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光远,你想想办法,我实在过不下去了。”何婉婉哭的伤心。
“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有办法早想了,谁愿意待在这个鬼地方?”
周光远踢了一脚旁边的树,发泄心中的郁闷。
“你爸妈不是都有工作吗?给他们写封信,让他们给汇点儿钱。
咱们打点打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苦。”
周光远嗤笑一声,让他爸妈给汇钱?那怎么可能?
原来他就在家里是不受宠的那个,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儿,给他爸丢了脸,他爸那么爱面子的人,还怎么会管他?
“汇钱的事儿你就别想了,我家里不会管的。”
何婉婉没在吵也没闹,一个人哭了好久。
没过几天,何婉婉就勾引上了农场的管事。
从那以后,她不用干什么活,只做做样子,就可以吃得饱穿得暖。
周光远一开始是非常非常愤怒的,何婉婉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他去找何婉婉理论。
何婉婉看着他,眼里全是鄙夷和不屑。
“周光远你算个什么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活,还敢跟我大呼小叫?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挑上你?
这农场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每天活儿干的比牛都多,吃的就是清汤寡水的那点儿东西。
不被累死也会被饿死,你没能力养活我,我给自己找个靠山怎么了?”
周光远被说的哑口无言,可男人的自尊不容被践踏,他紧紧攥着双拳,愤怒的看着何婉婉。
“你骨子里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别为你的放荡找借口。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无瓜葛。”
周光远每天的日子就是天不亮就要起来上工,干了一天的活儿,回来吃个半饱,然后躺在几块木板拼装的床上休息。
他们这里,人人自危,也没有谁敢乱说什么的。
逐渐的,周光远就变得麻木了。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何婉婉勾搭上了一个厉害的人物,回城了。
他麻木的眼珠子动了动,心里嗤笑一声,当初他是怎么瞎了眼,觉得这样的女人好的?
可回城啊,谁不想?
他给家里写信,跟他爸爸认错,希望家里能想想办法帮他。
活动活动,减少点刑期,尽快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哪怕不能回城,回到知青点也比这里要好多了。
可是写了几封信出去都是石沉大海,他的心也越来冷。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家里的回信。
信里告诉他,家里替他还了欠黎瑶的四百多块钱,因为他,他爸的副主任也泡汤了,哪里还有能力帮他?
周光远没办法,只能认命了。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枯燥无味,受累挨饿的日子。
他自己已经记不得过了多久,有一天,何婉婉居然又被送回来了。
再回来的她,秀丽的容貌也失了颜色,像一朵枯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