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闹事
“哦哟哟，好厉害啊，跟了个煞星还能这么强势，真是难为你了。”
人群里，一名宫女两手抱怀，翘起来的嘴角尽显她的凌人之态。
她这话，立马在人群里掀起一片热潮。
“以前只是觉得她蠢，现在才知道她是又蠢又坏！”
“就是啊！昨天害的武氏血流成河还不算，杜美人统共就两个女儿，一个被嫁给糟老头子，一个被送去万里之外的苦寒之地，可怜她孤家寡人，还要被贬去庙里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我要是她干脆一头碰死了！什么都不会，专会害人性命！”
“呸！可怜四公主和九公主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月朝想娶她们的英年才俊数都数不清。现在好了，有些人自己没人要，就心生嫉妒起了歹毒之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密密麻麻的话如同海浪，阿漾和伯乐再厉害，也挡不住他们群攻，渐渐地，他们的愤怒与反驳，全被吞没。
安意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那边，一眨不眨的眼皮轻轻颤动，一颗清泪便从此跌落。
“来来来！大家快看呐，咱们的煞星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众人齐刷刷看过来。
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除了讥讽只剩恶毒。
每一道视线，都像是沾了盐水，狠狠抽在她伤处的荆棘长鞭。
他们裹含着审视的注视，犹如万箭穿心。
回头看见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伯乐眸子都要喷出火来：“我跟你们这群畜生拼了！”
那些人显然不怕他，甚至还有刺头想趁势接上几招。
好在阿漾理智，赶在人家动手前扯着他往回跑。
顺势拉安意回屋，她抵在门上就道：“阿楚姐姐她们到现在都没回来，只怕是出事了，你快去六尚局找杨姑姑！顺便把喜官和花嬷嬷叫回来！从后面的窗子翻出去，别走正门，千万小心别被这群王八蛋给堵了！”
外面那群人猴精。
他们并不来屋里闹，只站在院子里冷嘲热讽。
“真不愧是封雅的女儿，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的，关键时刻最会蛊惑人心。通奸就通奸，居然能反过来把自己搞成吃亏的一方，真是好笑。”
“人家可是冰清玉洁单纯可爱的小女孩，你这么说不想活了？”
“装什么啊？谁家姑娘十八了还用可爱形容啊？白痴就白痴，说那么好听干嘛？”
“封雅要是知道她女儿这么能干，估计能从棺材里笑活吧？”
“蠢货就是蠢货，攀高枝都攀不明白。谁卖身求荣找同性？笑死个人。”
……
外头的谩骂许久未消。
阿漾无能为力，只有捂着安意的耳朵。
但这并不管用。
安意一直没吭气，连抹眼泪都静悄悄的。
“公主……”阿漾心里也跟着难受，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
“明明……是武娘娘突然……也分明是四姐和九妹作恶在先……罚她们的，不是我啊……”
嗫嚅间，安意泪成双股。
她很委屈。
受害者明明是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阿楚去哪里了？”她抽噎着问。
阿漾口齿紧闭，半刻未语。
昨晚宫里那些杂碎们闹了大半夜，大家都忙着照看安意，没空搭理他们。
孰料他们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有人在往院子里丢脏眼睛的恶心东西，写着各种脏话的纸条，以无数方式递进来。
这些，大家都忍了。
没想到，这居然点燃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上午的时候，浅池去太医院取药，走在半路被人蒙头打了一顿，香珠去御膳房取食物也被泼了一身泔水。
中间还有内务府的人借着发放月银，过来对还在昏迷中的安意开了黄腔。
阿漾不忍让安意苦等，硬着头皮将这些事全部说与她听。
话罢，她也没能兜住眼泪：“奴婢一直在煎药，伯乐要守门，花嬷嬷和喜官也早早就被叫去了六尚局，等香珠姐姐洗换好、浅池上完药，我们才发现阿楚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香珠姐姐说她脾气不好，又会武功，多半是去找那些人算账了。她担心阿楚姐姐闹出大事，就带着浅池出去找，结果三个人到现在都不见踪迹……”
听闻此言，安意心绪大乱。
院子里那伙人刚才说的话，顿时化作千百道巨雷，悉数灌入她心扉。
而今，她满脑仅有一个念头：
如果不是因为我，昭昭就不会再三暴露……阿娘，也不会死。
“是我……错了。”
安意喃喃。
阿漾狂摇头：“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四公主和九公主作恶多端，杜美人从来不加以管教，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是她们活该！武贵妃生性暴戾，死在她手上的人数都数不清，更别说只手遮天的武氏！这全是他们的报应！只是……只是不该让您也受牵连……”
“那，小猪的阿娘呢？”
“什……么？”
阿漾茫然。
钟姑姑是在封贵人头七那日死的。
当时满宫都在传，她是封雅回魂夜摄走的。
“钟姑姑是毒发身亡的，毒是我趁她不注意下的，”安意哭着哭着就笑了，“她说，她要是不死，就保不住我，但如果她自尽，就坐实了罪名，是畏罪自杀，钟家会遭受连累……”
过往的回忆拌着酸涩苦辣不断回弹。
那天下午，吊过阿娘的白绫挂在梁上，随着冷风翩然起舞。
钟姑姑一手攥着毒药，一手牵着她，满口都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公主殿下，奴婢活得，真的是很痛苦呢。”
“能让奴婢解脱的东西，就交给殿下了。希望娘娘三天后回来时，能带奴婢一起走。”
悲苦久旋心头，箍得安意浑身都痛。
死死掐着双膝，外界传来的痛楚，稍许能减缓从五脏六腑炸开的疼。
“……阿娘没回来，阿娘……不会回来了，我全明白的，阿娘死了。”
话落，房门被风吹开一条缝。
阿漾被惊一跳，正要关严，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