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桃花印
香珠愣了半刻,“柳珩题说过,他们柳氏有一代人丁稀薄,家主只有一个女儿,但她从小体弱多病,离世时尚未成家,要不是从旁支过继了个孩子,柳氏就断代了。”
“啊?”安意没搞明白。
就连楚昭都听得云里雾里:“这和那个故事有什么关联吗?”
“有年我去族长家玩,与族兄一起偷看过家史,上面写了一段奇闻,我记忆犹新。”香珠隐隐蹙眉,别过头去,不愿往下说。
“会不会就是那两个人和那棵树?”安意着急。
雨已经小下来了,再过一会儿,她就得回凤鸾宫了。
“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聪慧过人,而妹妹从出生起就是个痴儿。她们相依为命,当时的钟家远不比后来庞大,姐姐为了照顾家族生意和妹妹,一直没有成家,”
“当时还有人传她是天煞孤星,具体为何,这段没有记录。姐姐外出祈福意外死亡不久,妹妹就恢复正常了……”
话间,香珠有些排斥。
“你还知道什么?”楚昭问。
“……姐姐,是大周七年冬月十五死的。”
安意还是不懂。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把渔翁讲的故事和钟、柳二族的前尘连接起来。
楚昭为她别上发簪,没说什么。
“六公主,您今天出来时间很长了,奴婢得接您回去了。”门外,宫女毕恭毕敬道。
“贵妃要是问起,就说是在这儿玩水了,被圣女安排洗了个热水澡。千万别说漏嘴,记住了吗?”香珠急切嘱咐,话罢扯上楚昭便往一侧去躲起来。
“来了。”应付着外头的人,安意起身,临走前将楚昭折来的小桃枝塞进袖子里。
为防别人发现,香珠和楚昭照例从凤仪宫侧门离开。
细雨轻抚伞面,沙沙作响。
“你不愿意说,是因为,柳家差点绝后,也是在大周七年吧。”楚昭澹澹道。
香珠脚步微顿,“大周七年,冬月廿一。”
身边人“呵”地轻笑。
她不满:“你笑什么?”
“笑你浅薄。”
“什么意思?”
楚昭:“因为她们都是女子,所以你眼里不见柳小姐对钟小姐的真情,只有她们同是女子却要在一起的荒诞。”
“你这是什么话?同性在一起本就有悖人伦!难道你以为人与人之间只要有真情就可以解决一切困难了吗?真是这样的话,她们怎么落得那样的下场?”
香珠气急怒斥。
“当你想着和柳珩题有朝一日会像钟、柳二族的前辈一样时,有没有想过今时今日得知她们都是女子后,你会觉得恶心?既是如此,那你真该庆幸你和柳珩题没还走到被反对的地步。否则,你岂不是要怀疑你二人之间的真情了?”
楚昭的话里没有半分温度,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香珠气结无话。
晚上。
安意将小桃枝放在自己特意留出来一半的枕头上,把帕子叠起来做被子给它盖着,脑瓜里什么都想。
想的最多的,除了姬玉转述给她的阿娘的话,就是那个渔翁讲的半吊子故事。
桃花透出来的香气入鼻,使得她神思渐渐迷醉。
不知什么时候,她睡过去了。
水粉色的光像一缕薄薄的烟,缓缓飘入她眉心,当即绽出一朵桃花印。
当整个桃花印泛起粉白色的光时,小桃枝已然枯萎。
……
“丧门星!真是个丧门星啊!”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你还我儿子命来!”
惨厉的哭声下,是吵嚷的叫骂。
窗上的红双喜字格外刺目。
心头一片苦涩,安意却不知解释什么。
转瞬,屋内喜气尽散,窗台上的花都枯死了。
“出事了大小姐!柳二时日无多了!”
窒息感迎面而来,安意还未沉痛,画面又是一转。
“钟晴,算我求你了,我就这一个孩子了,你放过她好不好?我给你跪下磕头了!”
……
“柳月寒……柳月寒!”
从睡梦中惊醒,安意直挺挺地坐起来。
在她房里值夜的两名宫女闻声赶来,帘子掀开的那一瞬,风扑在她身上,她只觉得冷。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别是今天玩水着凉了?”
探了一把她脊背,宫女慌忙拉过被子把她捂着,出门便吩咐人:“去准备热水给六公主洗洗,顺便去请张恩过来看看。夜已深了,别惊动娘娘。”
“怕是多虑了?我看她像是做噩梦了。”守在安意身边的另一名宫女莲蓉说,“才刚我听见她喊什么柳月寒来着。”
阿秀:“娘娘现在重视她得很,宁多一事别少一事,万一着凉了,咱们没法儿给娘娘交代,还是请来看看比较好……”
“不用了……”安意出声。
听她嗓子沙哑,莲蓉赶紧给她倒了杯水:“是做噩梦吧?”
“嗯。”安意迟缓点头,之后再不说话。
洗漱时,她让莲蓉和阿秀出去了。
泡在热水里,她总觉得脑子被水汽捂得更乱。
“柳…月…寒、钟晴……”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安意下意识闭上眼。
她想回忆一下方才做的梦。
可谁知,本还记得很牢的梦境,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起,骤然分解。
任凭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半点。
随着桃花印再次出现在她眉心,仅存在她印象里的两个名字,也随着她逐渐消失的意识散去了。
莲蓉和阿秀为了保险起见,最终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主子。
武万姿一连查了几天,没查到半点柳月寒相关之事,索性叫人盯紧安意。
为了能让安意和楚昭与香珠更好的见面,姬玉这日将她带上凤仪宫的小阁楼。
望着楼下不被陶源分散半点注意力的宫女,楚昭眉梢轻挑。
看样子,武万姿这是加强监管力度了。
“在想什么?”安意小声问。
“皇宫是囚笼,小姜儿是雀。”
“也不全是。”趴在栏杆上,安意在空中摆手,“就拿江南来说,虽然我在江南却从未见过,但我出生就在这里,有的人一辈子都到不了江南。这么说起来,我就算是雀儿,也是幸运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