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梦境（9）
许知意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门上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她才有了些反应。
她慌乱地起身捡起地上散落的照片和检查报告藏进了沙发抱枕后，接着僵硬地坐直身体，眼睛直勾勾望向门口。
“啪”的一声，温馨地暖黄色光线布满客厅的每个角落。
宋瑾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走进客厅，他看见在沙发上坐得板板正正的许知意，吓了一跳。
“知意，你在家怎么不开灯？”
“我……刚才在沙发上睡着了，才醒。”
许知意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瑾行，她甚至在宋瑾行身子出现在客厅的那一秒就低下了头，不去看他。
宋瑾行轻笑了一下，大步朝她走来。
忽地，许知意看见茶几前的地板上还有一张没有捡起来的照片。
在宋瑾行快走到沙发前时，许知意朝他大叫了一声。
“别过来！”
她情绪看上去不太稳定，整个人似乎有些麻木，又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不知名的情绪。
总之，现在的她有些奇怪，和平时很不同。
平时的她一听见自己开门的声音就会欢快地奔到门前，每当他一打开家门，就能看见许知意站在门后，脸上带着粲然的笑。
今天怎么……
宋瑾行的双脚僵在了原地，他抱着玫瑰花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许知意还是没敢去看宋瑾行的脸，开口道：
“那个，瑾行，我有些渴了，能去厨房给我倒杯水吗？”
宋瑾行应了句好，放下手里的玫瑰花，转身朝厨房去。
许知意看他进了厨房，赶紧捡起地上的照片，连带着藏在靠枕后的照片和检查报告一起，全放进了卧室里的抽屉中。
“知意，知意？”
宋瑾行走出厨房，看着空空如也的客厅，有那么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心里莫名恐慌，大声呼唤着许知意的名字，寻求安全感。
许知意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呆愣愣地坐在床上。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让她不知如何面对宋瑾行。
按道理说，她知道宋瑾行和别的女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并且那个女人还有了他的孩子，她该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吼大叫，发泄心里的怒气。
然而她现在却一点这种欲望也没有。
在她潜意识里，宋瑾行不可能会背叛她。
如果他变心了，大可以直接和她分手。
她孑然一身，骗她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介意的是，宋岳山走前说的那些话。
重要的不是他能过怎样的生活，而是该过怎样的生活。
假设一下，宋瑾行并没有和她在一起，现在的他在做些什么？
或许，她的想法，本来就和宋岳山一样。
很久之前，她好像就这么觉得。
是在宋瑾行旷课回荆川，捧着那一瓢自来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喝的时候。
又或是发现他为了自己和父母吵架，被断掉生活费的时候。
还是，看见他晚上因为接到了几单配送费高的外卖订单时，露出笑容的时候。
更是，发现他的衣服从以前的名牌变成了几十块钱的地摊货，而他却毫不在意的时候。
她还记得，有一天，隔壁的白领姐姐电脑坏了，叫宋瑾行帮忙去修电脑。
过了一会，他带着一张红彤彤的票子回来，笑得一脸自豪得意。
他说这是一笔意外之财，终于能带着她出去打打牙祭了。
那时她感受到的不是窃喜，而是心疼。
以前的他，出去喝个下午茶，买个零食，都不止这么点钱。
她大概是觉得愧疚，所以不敢去看宋瑾行的眼睛。
宋瑾行越是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她就越内疚，越恐慌。
他挨个房间找着许知意，最后在卧室看见了许知意。
“知意，你怎么了？”他柔声问她，步履坚定地迈向她。
“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许知意说着，还是没有看他一眼，掀开被子，便躺了下去，背对着她。
宋瑾行有些不知所措。
许知意在拒绝和他沟通，明天就要领证了，他不希望今天会发生任何影响到明天的事。
良久，宋瑾行才开口：“知意，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还得早起去民政局排队，明天七夕，去领证的人很多，我们得早些起床准备。”宋瑾行自顾自地说着。
“瑾行……领证的事，我想再缓缓。”
许知意背对着他，看不见他听见这句话时，会是什么表情。
“知意，你怎么了？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宋瑾行站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他也不敢去看许知意的脸，他害怕许知意脸上会出现他不想看见的表情。
他知道，这些年，许知意和他在一起吃了不少苦。
他们最困难的那个月，是许知意天天去菜市场，厚着脸皮问菜贩子要些不新鲜的蔬菜回家做饭，他俩才不至于过不下去。
帝都的消费实在太高了，他们就是怎么努力，都存不下钱。
那天晚上，许知意下了晚自习，从学校回家，遇上了变态，好在小区里一个好心大哥发现了，打跑了那个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许叔叔，林阿姨坟前发过誓，会保护好许知意，然而每次在许知意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她的身边。
以及……三个月前的那件事。
虽然不是他自愿的，但他总觉得对不起她。
许知意沉默着，她说不出宋瑾行有任何不好。
问题本来就不是出在他身上，是她自己心里出了问题。
“没……关系，我们可以晚些去，你今天好好休息，不用去想这些烦心事，好好睡一觉吧。”
许知意没回答。
宋瑾行在房间里站了一会，便出了卧室。
茶几上还摆着那束红玫瑰。
他想过许知意收到这束玫瑰花会露出的各种表情。
激动？喜悦？兴奋？还是生气？
每一个表情他都会很喜欢。
但他没想到，许知意不仅没做出任何表情，甚至估计都没发现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捧着一束花。
他抿了抿唇，走到茶几前，在花朵间拿出了一个白色的丝绒盒子。
里边是一对婚戒。
许知意为了省钱，连求婚戒指都没准他买。
这对婚戒还是他自作主张买下的。
只是最近估计是用不上了。
宋瑾行自嘲地笑了笑，靠在沙发上，双手掩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肠胃又不适时地绞痛起来。
常年生活不规律落下的病根。
即使他现在没有一点想吃饭的心情，还是得强撑着身子去做饭。
简单地做了个面条，他连调料都没放，应付地吃了几口。
整个房子空荡荡的，阳台外是万家灯火。
餐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宋瑾行低头吃着面，背影分外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