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少年
时光如水，五年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巫寨仿佛顽石一般，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静静地矗立在这茫茫群山之中，任凭风吹雨打。清晨，淡淡地雾气如同薄纱一般，将整个山野笼罩其中，更给人一种虚幻朦胧之感。
苏家后山，漫山苍翠之间，一少年沿着河边，不时翻转腾挪，其间或是出拳，或是踢腿，一趟拳打得虎虎生风。片刻之后，少年缓缓收功，迎着太阳，盘膝坐在河边一块凸起的青石上，轻轻地吐息着，整个人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这少年人正是苏玖，五年时间，当年的奶娃娃，如今已然变成了少年一般模样，相比于普通的十岁少年，倒是显得更加成熟，端坐在青石上，浑身透着一股小时候没有的静气。
片刻之后，金乌东升，橘红色的太阳将橙光撒遍大地，苏玖沐浴在阳光之中，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金边。苏玖不以为意，仍然紧闭双目，只是吐息声较之刚才变得稍微粗重些许。
不过眨眼功夫，太阳便升起了好大一截，天边的靛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苏玖慢慢睁开眼，看着没有半点云彩的天空，不由得想道“又是一个大晴天”。
苏玖慢慢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便扭头看向一旁的树梢，高声说道：“师姐，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一阵沙沙声响起，便见一绿衣女子从树梢缓缓飘落下来，如同飞鸟一般稳稳落在地上。阳光照在女子的脸上，整个人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得让人错不开眼，灵动的眼眸之中仿佛潜藏着一汪清泉，阳光照射之下更似有盈盈水光波动一般。
苏玖看着师姐，不由赞叹道：“师姐的轻功又进步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得上师父了。”
这少女正是苏璃，五年时光过去，原本还不显的小丫头竟是出落得如同神女一般，不过却是变得比小时候更加稳重，她看也不看慢慢走过来的师弟，轻声说道：“你的拳脚也越来越像花拳绣腿了。”
苏玖听了这话，嘿嘿笑道：“师傅说让我慢慢练，慢慢掌握这套拳法中的感觉，我这是正在慢慢适应呢。等我练好了，师姐你再看，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苏璃听了这话，也不反驳，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慢慢向着前面走去，苏玖依旧跟在后面，看着师姐背后轻轻摆动的发辫，出声问道：“师姐，师父这回出去几天了，是不是该回来了？”
苏璃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又是半个月了，按说昨天就应该回来的，今天再等等，要是还不回来，咱俩就出去找找。”
苏玖听到这话，也不吭声，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很快就看到了自家房屋的后墙，看着越来越清晰的村子轮廓，苏玖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快走两步，来到苏璃身边，侧头问道：“师姐，你今天还去医馆吗？”
苏璃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不去了，昨天就和农爷爷说了的，该学的都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自悟了。”
说到这里，苏璃或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师弟，不由笑着说道：“怎么？你不会这么大了，还得我看着才行吧？”
苏玖不由抗议道：“哪有？不过是平常都习惯了，忽然一个人去感觉怪怪的罢了。”
说话间，二人便回到了院子，刚进屋门，便看见石桌旁多了一个陈旧的木箱和一根发黑的竹杖，苏玖一眼便认出这就是苏文离开时所带的东西，不由扭头向苏璃说道：“师父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苏文推开屋门，一边擦手一边从里间走了出来。相比于五年前的刚毅，此时的苏文也显得不再那么年轻，额头的皱纹变得更加深沉，两鬓的白发相比于过去也显得更加明显了，只是身躯依旧如过去那般挺得笔直。
苏文看着两个孩子，轻声笑道：“练功回来了，看来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你们两个倒是没有偷懒。”说话间，苏文又指了指外头的木箱，笑着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刚巧碰到一窝兔子，就顺手带回来了，你们去看看。”
苏璃看着父亲，不由问道：“怎么晚上赶路？山里乱七八糟的，晚上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苏文看着女儿，摇了摇头，说道：“山里最近也不太平，晚上反而更麻烦，还不如多走两步。”刚说完这两句，苏文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中毛巾递给苏璃，不由急声说道：“忘了忘了，我药还在箱子里放着呢！可不敢让兔子给吃了！”赶忙打开箱子，将兔子拎了出来，却见原来包好的药材此刻早已变得不全，叶子上尽是兔子咬过的痕迹，气得苏文直跺脚，不由抬手扶额，高声骂道：“这些该死的兔子！”
苏玖看着师父，不由憋笑，苏璃看着父亲这个样子，片刻无语，弯腰抱起缩在一旁的兔子，看了一会儿，这才道：“没事，反正每回你采的的药都不太重要，兔子吃了也不打紧。”又扭头看了看跟在一旁逗兔子的苏玖道：“你赶紧去洗漱，等会还得去医馆呢！”
苏玖不以为意，低低应了声，便扭头进了自己屋子。
苏文看了看女儿抱着的兔子，狠声说道：“今天中午就吃了它！”放下手中的药材，苏文看着女儿说道：“你先给我收拾点吃的，我等会还得去找找族长，山里最近也不大对劲，村里要多加防范了。”
对于这些消息，苏璃没听见十回，也有八回了，早就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稍微逗弄了几下兔子，苏璃一把塞到父亲怀里，也去忙自己的去了，院子里只剩下苏文双手托着一只兔子，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
吃罢早饭，苏玖告别师父师姐，沿着小路向着医馆走去，一路上很是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突然苏玖耳边响起一阵细微的沙沙声音，苏玖脚下微微一顿，看了眼前边的高墙，嘴角不留痕迹地微微一撇，就继续大模大样地向前走去。
突然，眼看苏玖即将走过高墙，一个人影直接从墙上跳了下来，眼看就直接落在苏玖头顶，而苏玖却像脑后长眼一般，一个转身，撤步，从原来的位置横跨出去。看着那眼看计划落空，转眼间就要以脸着地的小子，苏玖笑着伸出双手，一手拽住他的后脖领，一手拽住他腰间的皮束带，笑着对他说道：“小子，以后能不能换个落地方式，每回都是脸着地，搞得你娘老是以为你又和谁打架了，每回都得帮你扯谎。”
说着，苏玖两臂一用力，直接将他拉了起来，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巫昊，苏玖笑着摇了摇头。
巫昊哎呦哎呦地站了起来，摸着自己的后颈，看着苏玖说道：“我这回藏得挺好的呀，可是为什么每回你都能发现我呢？”
这男孩正是当年的巫昊，当年的顽童，如今也是一个十一岁的半大孩子了。在巫寨，向来有十三岁孩子即大人的说法，特别是男孩子，在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便要独自外出狩猎，取回自己人生的第一个猎物，这是一个男孩成长为了男人，可以在这片茫茫森林中生存，可以成家立业的标志。
看着好友双臂上鼓鼓囊囊的肌肉，苏玖流露出羡慕的神色，随机转过头，继续迈步向前走去。巫昊走上前去，将苏玖挤到一边，并排走在一起。苏玖无奈地看了身边这个熊一样的家伙，看着他笑嘻嘻的脸，继续走着。
看着旁边依旧一脸稚气的同伴，巫昊开口问道：“今天还是去医馆吗？昨天老头不是给你放了一天的假，准你去玩吗？”
苏玖摇了摇头说道：“农爷爷年纪大了，好多体力活都不敢再让他老人家干了，昨天我看后堂好些药材都有点潮湿发霉了，今天过去帮忙晒一晒。你呢？”
巫昊听了这话，直接摇头道：“那就算了，我本来是趁早叫你去玩的，我可不想和药材打一天交道，嗯，不去不去。”
苏玖眼珠一转，狡黠地一笑，故作失望道：“哦，那就算了，我本来找到一坛药酒，前几天特地向农爷爷求来了一葫芦，本来是计划着今天中午忙完了好好品一品的，唉，看来某人是没这个福气了。”说完苏玖又转过头，挑着眉眼说道：“哎，对了，就是你以前喜欢的那种，而且比你以前喝的那些味道还好，我估计少说得十来年了，估摸着是农爷爷都忘了有这么个东西了，那味道。”说完，还故意摇了摇头。
巫昊看着身边作怪的苏玖，苦着脸说道：“算了，我就知道今天来找你是个错误，算了，看着平常你没少给我偷拿药酒的份上，我就去帮你当半天的苦力吧。说好了，早点干完，下午约上他们几个去后山烤肉、喝酒，嘿嘿！”
苏玖不以为意地一撇嘴，嘀咕道：“什么看在我偷酒给你喝份上，今天要是没有那半葫芦酒，你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却不想巫昊耳朵真是尖的很，直接反驳道：“什么半葫芦，刚才你跟我说得可是一葫芦，你这人，嘴一张，就克扣了我一半，不行，你要敢这么做，我就去告诉你师姐，说你偷偷喝酒，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嘿嘿！”
苏玖无语地看着身边一脸得意的小子，心中再次嘀咕一句“交友不慎！”
随机，苏玖两手一摊，开口解释道：“这回你可错怪我了，是农爷爷，他说虽然给我们的药酒不怎么伤身体，但到底我们身子还没有长成，也不敢多喝，就给了半葫芦，这样最后分下来一个人也喝不上几口，不伤身还沾着酒了。”
巫昊闻言，苦着脸说道：“唉，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长大了就没有这么多规矩了。”
苏玖闻言，不由开口说道：“大人有大人的麻烦，小孩有小孩的苦恼，人一辈子，就是小念大，大盼老，老喜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有你的烦恼了。”
巫昊突然一怔，看着身旁的苏玖说道：“你和我差不多大，怎么知道这些的？”
苏玖不以为意，撇嘴说道：“我师姐说的，谁知道她怎么知道的，或许又是在竹简上看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