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定居
终于，在为首老者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普通的石砌院落。进到院子里，苏文才发现在这不大的院子里早就站着好几个人，尽皆是须发花白的耄耋老者。
为首老者和这些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一群人便领着苏文来到正厅之中。
各自落座之后，为首老者拿起了旁边桌上的粗陋茶碗，缓缓地呷了两口水，缓了口气，这才慢慢地开口说道：“刚才尊客说外面如今正是灾荒年岁，不知可否属实？具体灾情如何了？”
苏文想了一下，开口回道：“确实是个大灾年，去年大旱，粮食是颗粒无收，今年水灾蝗灾的更是不断。现如今外面到处都是拖家带口，四处乞讨的灾民。在下家乡灾情更甚，沿途大小村庄，基本上是十室九空了，剩下的也都是些走不了的老弱，怕是连出去乞讨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路行来，有的地方甚至易子而食，真真是惨不忍睹；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躺在在了路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说到这，苏文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了。而周围围坐着的数名老者似乎也都沉浸在苏文刚才描述的境况之中，一时之间，气氛安静了下来。
吐了口浊气，苏文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开口说道：“眼见老家是实在没有盼头了，我父女二人也只能是拉了根棍子，随着人流走了。本想着是走到哪算哪。哪成想后来流民中又爆发了瘟疫，在下实在是不敢再继续扎堆走了，趁着还不严重，只能是赶紧领着孩子单独上了路，却是没想到有一次走岔了道，迷了路，竟跑到了这里来，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贵仙乡。”
其中一位银发老者突然开口问道：“百姓上面不是有朝廷吗？难道官府竟没有出手赈济灾民吗？”
苏文摇了摇头，看着老者说道：“也许从前朝廷还会去救济一下灾民，但这连续几年的颗粒无收，灾疫横行，我想朝廷也是有心无力了……”
说完这个话，苏文似乎仍旧有些意犹未尽，继续开口说道：“况且如今的官场早已糜烂不堪，从上到下，一层套一层，真是层层剥削，硕鼠横行！让那些人一层层克扣下来，能发放到灾民手中的粮食又能有多少呢？凭那一点点的口粮，又能救得了多少时日？”说到这，苏文似乎才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点说得多了，别让人家以为自己是个不知进退的家伙，不想收留自己，那就不好了。
而听了这话，堂上坐着的几位老人相互看看，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都不接话。
苏文见几位老者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的神情，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于是主动问道：“刚才忙乱，还不曾请教老丈和诸位老先生名讳，此处又是何地界。”
为首老者看了看他，笑着开口道：“倒是老夫忘了说，老朽姓巫，单名一个咸字，姑且算是族里的族长。其他几位嘛，和我一样，都是族里的一些管闲事的老头，我就不一一介绍了。至于这里是何处地界，老头子我也说不大清了，以前也曾有过像客人这般来到此处避难的外来人，他们也不曾说清楚过。说起来，客人可算是近百年来第二位来到本族的外乡人了。”
苏文听到这话，不再追问其他，只是看了看怀中的婴儿，问道：“不知道这蒙安山中可否还有其他的聚居之地？这孩子是在下在这山林间一处水潭边上捡到的，想看看是否还能寻到他的家人。”
巫咸站起身来，来到苏文身前看了看他怀里的婴儿，问道：“可能说出大概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吗？”
苏文估算了一下说道：“估摸着就是往北走个四五百里左右。”
听到这话，巫咸顿时惊疑道：“你们是从北边林子里走过来的？”
苏文看到巫咸的惊讶表情后，苦笑着说道：“的确是不容易走，林中毒虫猛兽遍地，一路行来，实在是让人心有余悸。”
巫咸轻声哦了一声，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另一个老人，见其摇了摇头，慢慢坐回了椅子。然后思索一阵后说道：“这大山沟深林密的，人迹罕见，尤其是你们走的那个地方，我们的族人更是轻易不会到那去的。也是不曾听闻过那里有什么部族所在，也许是老朽孤陋寡闻了，这件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无妨，无妨，能收留我们，我父女三人早已是感激不尽了。”
正说话间，自院外推门进来几个健壮汉子，尤其是为首的壮汉更是生的虎背熊腰，豹头环眼，一进来先是扫视一圈，随即便盯住了站在厅堂中的苏文三人，目光中更是充满了警惕和探究之意。
自这人一走进来，苏文就感觉到了此人身上那一股淡淡的的血煞之气，如同凶兽一般。虽然很淡，但是苏文却是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这种气息，苏文只有当年在军中和面对一些江湖人士时才感受到过，没想到如今在这偏僻村寨之中却也是再次闻到，这让苏文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那壮汉独自一人走进正厅之中，向着坐在椅子上的各位老者躬身行礼道：“见过族长，见过各位长老。巫雄刚才听人说族里来了客人，便想来见识见识，不请自来，请族长和各位长老莫怪。”声如雷霆一般，直震得人双耳嗡嗡响。
巫咸看着身材高大的巫雄，轻轻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笑着对苏文说道：“这位是族里负责捕猎的猎户头领，勇武过人，只是性子向来如此莽撞，客人莫怪。”
说着又转头对着巫雄训斥道：“且收收你那破锣嗓子吧，不说客人，就是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快经受不住了。”说得站在一旁的巫雄摸着自己满头乱发憨憨笑了起来，回道：“晓得了，晓得了，这不是族里好久没有来过外面的人了，老熊我急着想见见嘛！”
巫咸见状，摇了摇头，这才说道：“这位苏先生便是刚刚来到咱们这儿的客人了。”
苏文在听到这位壮汉是个猎户之后心中的警惕才慢慢的放了下来。转身握拳对着巫雄行礼道：“见过巫雄头领了，在下父女三人多谢贵地收留恩情了。”
巫雄笑着摆手说道：“老弟你可是谢错了，老熊我就是来凑热闹，想多打听打听外面的事情的，决定要不要收留你们那是族长长老们的事儿，老熊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说到这里，巫咸看了看几个长老，想想通过刚才的盘问，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沉思片刻后说道：“客人远来，又拖家带口的。若是愿意，自可在我族之中暂且先安顿下来，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苏文听到这话笑着弯腰行礼道：“如此就多谢贵地收留之恩了。”
……
转眼之间，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苏文父女二人也在这偏远部族之中就此安顿了下来。
这三个月来，苏文经常被这里的族人们叫去，询问他关于外面的一些事情，从朝代国事，到民风异俗，无所不包。
而通过交谈，苏文才知道这里聚居的人都姓巫，所以他们一般称这里就是巫家寨子。
从他们的话语中，苏文发现似乎从很久以前他们就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了，以狩猎为生，除了少数几个人，绝大多数族人更是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寨子，算是自成一族。除了偶尔会有几个路过的外人，基本上就是与世隔绝的状态，甚至连穿着打扮，说话语气也和外面有着不小的差异。
在知道这一情况之后，苏文心中不如就此定居下来的想法却是越来越炽烈。与世隔绝，无人所知，也几乎不与外界联系，对于自己来说这真是相当于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最适合躲避灾祸的地方了。
在经过自己慢慢地观察与了解之后，苏文心中暗暗决定先在这安定一段时间再说，好好休养一阵。如果不行，自己再带着女儿马上离开就好，苏文相信凭借自己的武功离开这里应该不算难事。
一天清晨，简单吃了一顿早饭的父女二人开始收拾起了这个看着有些杂乱的院子。
这个住所便是族里临时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听说是以前一个也和自己一般的逃难者的家，只不过后来似乎忍受不了族里的艰苦条件，便告辞离开了，这房子打那以后便再没有人居住打理过了。
当时族里的人还很不好意思，想帮助苏文父女二人在一旁重新起一座屋子的。苏文自己却觉得很满意，人家能收留自己已经是很好了，再过多麻烦就不是基本的为客之道了。况且这里底子还在，只要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对于自己这种连野外都住过的人，难道还会嫌弃这个吗？
此时，正在准备重新垒砌坍塌院墙的苏文却看见族长巫咸抱着一个孩子从旁边的巷子里拐了过来，正朝着自己新家的方向走来。似乎是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苏文，微微一笑，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