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邀请

    事实上，这一次所谓的“切磋”，澹台明玉的收获成果满满，堪称是一石三鸟。

    第一是名利双收。经此一战，“黑暗荣光”社团的名号一下子算是在整个法术圈子里打响了，这个年轻的团长施展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本身就是一个绝佳的广告。单在那次沙龙上，就有不少人开始打听这个社团的情况，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之后果然就有越来越多优秀的光明系法师主动递交了申请书，要加入这个黑暗系法师创建的社团。他们都想通过加入社团，学习一下黑暗系法师们的战斗技巧，提高自己的实战能力。

    至于得到的奖品，那一瓶高品质的法力恢复液，澹台明玉倒是颇为谦虚，声称自己实在用不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所以在事后找到领队慕容松，主动把药水上缴，把那个慕容松老头感动得几乎要老泪纵横，连连夸赞她既为国争光，又识大体顾大局。

    第二是在她诸多的追求者中，又莫名多了那个书呆子。

    其实这个收获让澹台明玉颇有些意外，因为这两人之前彼此相互间，真的没什么好感。自己当时出头帮屠隆啸天，完全是一下子瞅准了这实在是个展示身手的好机会，仅此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可没想到，这一举动却不知怎么的触动了那个书呆子，让他对自己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不但在沙龙上反复致谢，过后居然开始三天两头的给自己写起信来，尽管自己从来没回过信，但他似乎毫不在意，风雨无阻。内容起初从夸赞自己身手厉害，自责自己太大意给惹来这场麻烦，再到对法术的所感所悟，对白石城学术研究的赞叹，再到今天天气哈哈哈诸如此类……逻辑严谨，段落清晰，文字枯燥，契而不舍，相当有韧性。

    澹台明玉有些哭笑不得。这厮算是在表达喜欢自己的意思吗？如果是，那自己之前还从来没收过如此乏味蹩脚的情书了。如果不是，那成天往这边送信算是什么意思？自己可是最懒得提笔写字的人了，而且明明两人住的地方相隔不过三十米远，有这个必要吗？

    澹台明玉本来想回封信，让这书呆子别再写信浪费时间、浪费感情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觉着这样一来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以后再对法术上有何问题时，可以名正言顺得写个条子给书呆子送去，保证能收获满满好几页的解释，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了。

    “有这个人掺合着也不赖。”她把刚收到的信看了两眼，一边随手扔到壁炉里，一边想，“至少也能帮我解决不少修炼方面的事儿。不过要是谈及感情嘛，呵呵，这个穷酸难道不觉着，这算是毒珠蛤蟆想吃七彩凤凰肉吗？”

    第三是······这件事儿可要藏在心里了，不能轻易对外说起。

    那次沙龙正热热闹闹进行得时候，自己正被众星捧月般的在人群中夸夸其谈时，之前聊天的老者公孙辉微笑着过去，将她从一众拥趸中带出来，悄悄说要带她去见一个“重要人物”。

    澹台明玉最喜欢结交重要人物了，立刻欣然前往，但却感觉公孙辉彬彬有礼的神色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明玉啊，你要记住，”公孙辉低声嘱咐道，“一会儿见到那个人，态度一定要恭敬，举止千万别轻佻，要少说多听，记住了吧？”

    澹台明玉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琢磨，什么样的重要人物啊，还值得这样对待，白石城的最高法术裁判长吗？笑话，人家不可能跑到这里来的。

    他们三转两转，最后来到一个房间门前，公孙望正表情肃穆的笔直站在门口，见他们过来了，连忙冲着伯父点点头，没有多言，直接拉开了房门，示意他们进入。

    房间里很大，摆设也很奢华，但里面只有一个人，正站在桌旁边等着他们。

    正是之前阻止公孙望拉架的那个麻面无须的褐袍人。

    虽然无法判断其年纪，公孙辉却立刻深深躬身致敬，口道：“师祖，澹台家的孩子过来了。”

    一边说，一边用眼色示意澹台明玉快点行礼。

    不料澹台明玉不但没有行礼，反而满脸警惕，并不露痕迹的将身子微侧了一下。

    这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还没等公孙辉反应过来，那个褐袍人已经满意地点头，对澹台明玉道：

    “你的表现很好，身为法师，不但有强烈的搏杀欲望，还能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你的战斗经验确实要一般法师高出很多。”

    一边说，他一边将藏在袖子里一把匕首轻轻地放在桌上。

    这时澹台明玉才嫣然一笑，放松下来，微微行了屈膝礼。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公孙辉，褐袍人微微一笑，这次显然是对公孙辉说了：

    “阿辉，别看你的法力要比澹台家的孩子浑厚不知多少倍，但要我说呀，你若是冷不丁的和这女娃娃过招，一定会输的。”

    公孙辉满脸惶恐，忙道：“师祖所言极是，明玉的战斗技能，打小就是极厉害的，晚辈生平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的战斗苗子。”

    两人的这几句问答，把澹台明玉的好奇心一下子勾起来了。

    像公孙辉这样的半老头子都要称其为“师祖”，看来这个褐袍人的年岁是极高了。澹台明玉自然知道，法师普遍都长寿，有的能活好几百岁，而且年龄和所修炼的法术有关系。不过，像这位褐袍人，长得其貌不扬不说，声音也并没有老者常有的那种浑厚，反倒带着一种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的尖音，有些尖声细气，显得颇为古怪。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只听褐袍人扬声道：

    “老夫这次来，没有失望，很好。你忙去吧，我和澹台家的孩子单独聊一会儿，不要让人来打扰。”

    公孙辉忙躬身退出，并把门带上。褐袍人示意澹台明玉在桌旁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手一翻，酒瓶酒杯的就出现在桌上，他一边给澹台明玉倒了一杯酒，一边慢悠悠道：“明玉啊，不要拘谨，严格说起来，我和你们家也有点渊源。你的母亲柯紫萝，她最重要的法术老师叫俞侏，就是无渊城法术学院的前任院长，这个你不知道吧？不要紧，俞侏幼年的法术启蒙老师，就是老夫了，当年老夫曾在无渊城参观，发现那个洗盘子的孩子很有法术天赋，于是就专门留下教会了他如何运用元素的力量。当然他是黑暗属性，所以中期只能去学黑暗系法术，不能跟着我学下去了，但他很感激我，我们很多年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直到后来他意外去世，太可惜了。”

    澹台明玉还正在琢磨这老头手里的酒瓶酒杯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是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法术，直到听到“意外去世”这个词，连忙改换上肃穆的表情，问那位大师是遇到什么事故吗？

    “唉，是在一次探险中发生了意外事故，那可真个悲伤的故事，说来可就话长了，以后有时间再聊。”老头端起酒杯向澹台明玉示意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澹台明玉忙跟着抿了一口，突然发现这酒的味道，还真不一般，自己之前从来没尝过。

    看到女孩脸上的诧异神色，老头解释道，这酒是沙原的一款极为罕见的牌子，叫残阳血，因酿造方式极为独特，所以产量很少，知道的也就不多。

    估计也是天价吧，澹台明玉暗想。这时老者用他独特的嗓音道：

    “老夫自我介绍一下，老夫名为左丘砂，也没什么正经职业，痴活这么多年，平时最大的喜好就是云游四方，挖掘结交一些法术方面的青年才俊。”

    左丘砂？澹台明玉想了一下，陌生的很，之前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个人物。就听老者接着道：

    “后来老夫发现，大抵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缘故吧，有些青年才俊，往往英年早逝，或死于阴谋诡计，或死于孤掌难鸣，或死于流年不顺，总之各种原因，太让人惋惜。每一个早逝的青年才俊，都是我们整个法师界的大损失，实属不该啊。所以老夫有一天突发奇想，何不成立一个组织，把这些宝贵的法术天才们团结起来，让他们互通有无，互相帮助，遇到麻烦一起上，这样既能保护他们的周全，又能成就一番事业，岂不妙哉？

    “于是老夫就这样做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干出了一点名堂，最主要的成果，是让一些优秀的法术人才能够团结起来，放心大胆的干事创业，再也不用担心暗箭难防、独木难支了。虽然割裂年代已经结束，但毕竟现在这世道还是不太平，大家抱成一团，是比较安全的选择。当然了，老夫办的这个组织，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来得了的，所吸纳的必须得是真正的、罕见的法术天才，每一个加入的成员，都必须由老夫亲自把关、审核后才能通过。

    所以老夫这次来，就是想来正式地邀请你加入老夫的这个组织。就和你明说吧，你的表现，其实很早就经受了组织高层成员的检验。还记得前几年你来白石城搞得那几场法术展示会吧，对外说是交流，其实每一次现场的观众中，都混杂着组织理事会的成员，他们都观看了你那时的表现，非常满意。其实老夫本来想过两年亲自去无渊城找你，但没想到你居然来了，而且进步已经大大的超乎了老夫的预料，所以老夫立刻拍板决定，不再等了，现在就可以邀请你入会了。明玉，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下面你就可以问了。”

    澹台明玉头一次觉着，自己平日里精明的头脑现在有些不够用的。老头的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怎么不把那个组织多介绍几句，而是直接让自己问？自己居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问。

    但她转念一想，突然明白，或许这也是一种考验的方式吧，看看自己的应变头脑如何，这恐怕将决定自己未来在老头心目中的地位，是足智多谋，还是仅仅是个单纯的暴力女！

    她立刻聚精会神了起来，把刚才听到的话快速在脑子里捋了一遍，然后问了第一个问题：

    “请问前辈，辉世伯也是组织里的人吗？”

    “他？他可不够格。他充其量只是帮着组织跑腿打杂的，算不上组织里的正式成员。”老头干巴巴地解释着，眼神里却闪过一丝赞赏，这个娃娃果然不一般，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实则是要试探一下这个组织的含金量有没有自己说得那么高。“而且老夫还不介意告诉你，这个满天星商会，实则只是我们组织下的诸多产业中的一份而已，公孙家的人只能算是帮着打理，当然他们家也做得很好。可要不是有这个后台，这么肥的生意哪能轮到他们干。”

    澹台明玉面上不显，但心里实则大受震憾。这个组织果然非同小可，掌控的财力且不论，单这个背景就着实强大。她有几分动心了，但还是冷静的问出第二个问题：

    “请问前辈，加入这个组织后，我会享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又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毕竟我现在还是个读书的学生，如果让我做一些超乎我能力的事，恐怕有难度。”

    左丘砂点点头，很好，没有张狂，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老头看来早就对这个情况思量成熟，胸有成竹，所以立马接口答道：

    “年轻不要紧，年轻好啊，前途无量，这才更值得组织培养呢。加入组织能享受到的待遇很多，比如人身保护、日常麻烦解决上，再比如人际交往关系疏通上，等等。我这里要强调的是，加入组织后，只要能有利于你法力的提升，组织往往会不遗余力的为你搜寻那些珍稀的材料。老夫知道你们家不缺钱，可往往有些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另外只要你本人有意愿，组织可以发动一切人脉帮助你在事业上更上一步，特别是在，权力方面。”

    澹台明玉心里不禁咯噔的一下子，就连表情都一时没控制住。老头子注意到女孩脸上表情的变化，微微一笑，端起了酒杯呷了一口，接着道，“至于代价嘛，呵呵，组织可是一分钱也不会向你收的，只是——”

    “只是，必须要无条件的服从和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尤其是在将来掌握一定的权力以后。”这一次，是澹台明玉接口道，她面无表情，两只漆黑的眼睛深处似有两团火苗在燃烧。

    虽然被打断了话，但左丘砂并不生气，反倒满脸欣赏地看着澹台明玉，轻轻地说道：

    “和一个聪明的孩子交流，就是让人感觉舒服，明玉呀，你说得没错，组织全力栽培你，你将来成材以后再报答组织，让组织更加强大，每个成员和组织休戚与共，同生死共存亡，这就是我们组织最核心的要求，也是我们一直发展壮大到现在的秘诀。”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澹台明玉对于自己是否应该加入这个组织，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像她这种成长环境下的人，对于时局的敏感和个人的命运，有着超乎寻常地认识。但是，她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前辈，我还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澹台明玉恭敬但态度坚定地说道，“请问，每一个加入者，除了具备过人的能力外，还需要什么特点？比如，我那个一起来的同伴，他可是公认的法术理论天才，他符合组织的条件吗？”

    左丘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轻轻的将酒杯放在桌上，摇了摇头：“那个男孩呀，叫屠隆啸天的，他可不行。虽然他也确实是一个罕见的法术天才，但经过组织长时间的观察后认定，他少了一样东西，偏偏缺少的那样东西，就注定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什么东西？”澹台明玉下意识地问道。

    左丘砂那张麻皮的脸上绽开了微笑：“那样东西一直清晰地写在你的脸上呢，明玉呀。那样东西的名字叫野心！是的，加入我们组织的人，以及我们的组织，都是有野心的。”

    澹台明玉愣住了，半晌，她缓缓起身，郑重地说：

    “我愿意加入您的组织，虽然我自始至终也没问组织的名字，但我相信，我应该天生就属于这种组织的。”

    左丘砂没有特别激动，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一切都是他意料中的结果，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也随着站起身来，赞赏地说道：

    “组织欢迎你，澹台明玉，你永远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他拿起桌子上的那把匕首，双手捧着，交给澹台明玉，“这是组织给你的见面礼，是一把传奇级别的武器，它的名字叫心语。至于如何使用，以后有时间再慢慢教给你。”

    传奇级别的武器？

    这份见面礼，可真是超级大手笔。

    看到女孩满脸惊喜又有几分惶恐地接过这把稀世珍宝，老者轻声道：

    “今天我们的会面，就先到这里吧，三天后我们将派人秘密接你到一个地方，举行入会的仪式。记住，我们组织的名字叫，元素力量互助会。”

    尽管心底里隐隐约约的有几分期待，但当听左丘砂亲口说出这个名字后，澹台明玉明显还是如遭雷击，身躯一震。

    老者微微一笑，却缓缓地举起右手的食指，竖在嘴唇前。

    澹台明玉明白他的意思，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房间里的景像、以及面前的老者突然扭曲成了一团，并迅速的向后退去······伴着短暂的眩晕感，澹台明玉发现，自己居然一下子回到了之前来时的沙龙上，眼前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她，有点惊讶地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澹台明玉突然微微一笑，神秘又略显俏皮的将竖起的食指，贴在了嘴唇上。

    知识小贴士

    关于元素力量互助会的那些事儿

    古往今来，法师圈里一直充斥着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各类社团和组织，这是传统，也很正常。

    元素力量互助会，单听这个名字，只会给人一种很平凡、很书卷气的感觉。但事实上，这是法术史上，一个最黑暗、最神秘又又最恐怖的法师组织。

    它就像是空气中的一个巨大的隐身蜘蛛，又像是水底下的一条巨大的黑环章鱼，结出一张巨大的蛛网，或探出了无数个触爪，牢牢的控制着中原许多国家的政治力量，它的成员可能是一个国家的国王或议长，也可能只是街头茶馆里的老板或某一个喝茶的茶客，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天赋异常、身怀绝技，并会在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给你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个组织上上下下只讲力量和利益，不讲人性，有时为了利益，不惜做出毁世灭国的事情。中原史上，许多次的宫廷阴谋、战乱暴动都与它有关系。

    仅举一例。

    大陆纪元1385年，南塞国派大使出使葆门国，当大使打开礼物的箱子时，突然发生了一场法术大爆炸，葆门国的国王、首相及诸多高官当场被炸死。

    当时人们都认为，这是南塞国刻意而为之的阴谋。没多久，愤怒的葆门国的军队攻克了南塞国的国都，南塞国国王自尽身亡，随后白石城最高行政委员会宣判，这两个国家暂由一个叫奥刚的国家行使管理权。这两国贵族自是不服，但群龙无首之下，奥刚国很快就消灭了一切反对力量，控制了这两个国家。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因为当时奥刚国也是在不久前才刚刚结束内乱，一个年轻的王爷在一股神秘力量的辅助下，成功地消灭了诸多政敌，登上国王的宝座。而他刚即位，葆门国和南塞国就发生了这种事儿，于是他又顺理成章的控制了这两个国家，这实在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年轻的国王背后极有可能就是元素力量互助会，而白石城要么是被这个组织利用了，要么就是被渗透了，双方里应外合，办成了这一系列的事儿。

    至于为何要对这三个国家下手，这也是当时人们不明白的地方，因为这三个国家实在看上去没多少油水。

    再过了几年，诸人才得知，葆门国和南塞国的交界处发现了丰富的金盐石矿，这是一种极为罕见又名贵的法术材料，可用于炼法器或制药，而且这些矿已经被一个神秘的组织控制了，凭谁也插不进手去。

    这时大家才猛然醒悟，说不定正是这个宝贵矿藏的发现，才是给这两个，不，是三个国家带来灭顶之灾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