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历
我这是在哪儿,感觉风从耳边吹过,呼呼作响。
这是在飞吗?噢,原来我是站一辆车上,前边有几只怪兽拉着车子,在天上飞。
还是在梦里吗?
感觉空间都扭曲了,没有一个线条是直的。脚下是黑沉沉的大地,偶尔会看一些闪亮着的灯火。呵,飞在天上的感觉,原来这么爽。
真奇怪,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再说了,这又是什么样的法术啊,我怎么记得从来就没练过?
听好多白塔里的法师们都笑呵呵的说过,当我还是婴儿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就会念咒,而且还施了一个火球术。
那个像小火星似的火球,从襁褓里射了出来,直接打到洪东南老师的胡子上,居然篷的一声,把他的胡子点着了。
当时大家都笑成了一团,等我长大一点,每当不听话的时候,洪东南老师就假装很生气的样子,对我说:
“叶儿呀,你赔我胡子,赔我胡子。”
他每次这样一说,都搞得我很慌张,因为我没有胡子赔他。
我从小就在白塔里生活、学习,这里的好多法师,都当过我的老师。有时候来白塔办事情的其他职业的前辈,也会很热心的指点我一些法术之外的技巧。
特别是一个大胡子,听说是个很厉害的武士,每次来都要教我几招格斗的技巧,阿衣老师对此很不高兴,老是埋怨人家,说女孩子不应该学这些的。
可那个大胡子却乐呵呵的说,既然能学为何不学呢,要不把小叶子送到我那边吧,我教他。我的老师们当然不肯。
其实我心里还是挺乐意的,我喜欢大胡子教我的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大胡子叫尚卿澜。
虽然教我的老师很多,可平日里照顾我最多的,还是他们三个:迦雯、阿衣和洪东南,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三个一直都在,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
那,我的父母呢?
等我稍微懂事一点后,我曾不止一次的问过他们三个,他们每次都说,我的父母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得很多年后才回来。
听得多了,我就不信了,于是我就偷偷的问其他的老师。可每次问时,他们都会显得脸色很难看,有的也说我父母去远方了,有的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有的故意不回答,还有一次,那个平日里对我最严厉的萧彩云老师,居然抱着我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可怜的孩子啊,苦命的小叶子啊。”
哦,那时我就隐隐约约的明白了,我父母,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
他们都死了。
等到我再长大一些的时候,有一天,迦雯他们三个,还有其他的一些老师们一起,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里,指着里面的两幅画像告诉我,这就是我的父母,他们都是英雄,在我出生后不久,在一次战斗中都牺牲了。
虽然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本能的哭了起来。
大家也很难过,他们都安慰我说,虽然我的父母都牺牲了,但不要紧,他们都是我的父母,白塔就是我的家。
虽然我当时哭的厉害,但其实我内心深处,并不是特别的悲伤。因为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母亲,一点接触都没有。我对从小就疼爱我的迦雯老师他们,反倒有着更为依恋的感情,在我的心底里,他们才更像是我的父亲母亲。
我对墙上的画像,兴趣反倒大于悲伤,边哭边悄悄的看了好久。
画像上的母亲,是个很削瘦的女人,细长的眼睛,嘴唇有些薄,看上去神色有些悲伤的样子。老师们说,当年我母亲曾在白塔工作过,也是一名大法师,叫南宫浮萍。
画像上的父亲,则看着有点横糊,只记得他的下巴很尖,蓄着小胡子,也和我一样是黑色的眼珠。听说是名刺客,叫晨江流,身手很厉害。
关于父亲母亲,我就知道这些了。至于家里是否还有其他的亲戚,我的老师们从来没提,我也就没问。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那个房间,更没见过那两幅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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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没有月光,一片漆黑。
在一堆废墟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看衣着打扮,她是一个法师。
她急匆匆的在近乎迷宫的废墟中前行着,没有一丝的犹豫,看上去很熟悉这个地方。
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面前,是一个黑乎乎的通道,通往地下。
女人迅速而又熟练的出手,在通道两边的墙壁上的几个地方拍了几下。
一阵魔法波动,通道前似乎有一道屏障被打开了。
女人这次反而没有再动。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探听身后有无跟踪者,又好像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她似乎下定信心似的,手中出现了一根法杖,法杖的顶端闪出了蓝白色的光芒。
她举着法杖,走了下去。
蓝白色的光,照亮了通道上挂着的一个牌子:
兰巷子。
女人看来对自己想要去的地方非常熟悉,她快步经过一扇扇门,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屋子里面诡异的动静。
女人径直走到一扇门前停住。
她手中法杖晃了几下,又小声的说一段外人很难听懂的咒语。
整扇门似乎闪了一下光,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女人迅速的打开房门,但没有进去,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兰巷子的入口处。
漆黑,又安静,一切正常。
女人一闪身进到房子里,并把门小心的关好。
她用法杖小心的照着屋子里。
这个屋子满地都是书,东一堆西一堆的胡乱放着,有的书堆垛得比人还高。
这些都是千百年来查获的违禁、邪恶法术类书籍。
女人用法杖上的光照着,仔细的察看着书名。
看了一会儿,她猛得从一大堆杂乱的书里,抽出了一本极厚的大书。
这本书黑色的封皮上,有几个血红的大字:
《论黑暗法术的等级》。
每个字的笔画间似乎能滴下血来,但女人却似乎毫不在意,她甚至连拍打一下满书的灰尘都省略了,只是轻声念了一个咒语,这本书便半竖立着悬浮在空中了。
女人用法杖的光照着,有些着急的翻动着书页。
渐渐的,女人翻动书页的动作越来越慢,神色越来越凝重。
终于,她的手停止了翻页。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其中一页上的内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嘴里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的。”
女人突然像感觉到什么似的,紧紧的抓住了手杖,不显露的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转过了身子。
在她身后,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人。
是一个白发老太太,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但女人看着这个老太太,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她把法杖捏得更紧了,整个法杖都微微的闪着蓝色的光。
白发老太太却微微一笑,神态安详,似乎现在是在白石城的街头公园里,遇到了一个熟人随意聊天似的,开口道:
“李非盐大法师,你不经过任何审报手续,就这样悄悄的潜入兰巷子,并私自打开一间密室翻看违禁物品,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女人——没错,她就是李非盐,盯着白发老太太,冷冷的开口道:
“迦雯大法师,你说我不合规矩,那么你做的那些事,就合规矩了?”
没等迦雯回答,李非盐突然尖声吼了起来:
“你!你收养的那个女孩,那个叫晨曦叶的,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她的眼睛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黑色的?上周我在教她那招深海漩涡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迦雯神色依然不变,嘴角上似乎还有几分揶揄,李非盐更为恼怒了:
“当时我被惊得一呆,居然被小丫头把我丢出去了两公里之外。你们以为这是笑话,可我却不这么想,其实我早就就怀疑她有问题!但整个白石城却没有一本书能描述出她这种状况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我看到这个!”
她一把将悬浮在空中的书抓过来,并用手里的法杖狠狠的戳着朝向迦雯的书页,咬牙切齿道:
“看看这上面是怎么说的,最后这一栏,完美的黑暗体质!只有最完美的黑暗体质,在情绪巨烈波动或全力发功时,眼睛会在一瞬间突然变成黑色,而且这种体质的人平时在黑暗中看东西像白昼里一样自如!难怪那小丫头有时在黑屋子里看书,连灯都不用,哼,你收养的好女儿!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尖厉的声音在兰巷子里回荡着。
但迦雯大法师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衣袖,似乎在拂去些尘灰,嘴里却不以为然似的说道:
“看来这里真的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李非盐大法师,你的头脑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居然胡言乱语了起来。”
她抬起眼,看了看已经气得五官错位的李非盐,还是用那种不以为然的语气接着说:
“小叶子可是故去的南宫浮萍大法师唯一的孤女,她的父亲是高阶佣兵、黑影刺客之称的晨江流,当初是和南宫浮萍并肩战死的,这是整个中原诸国以及法师公会、刺客公会都承认的事实,毋庸置疑。至于你说得眼睛变黑这种现象,这恐怕也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体质。我记得晨江流的绝招就是潜行,据刺客公会的人说,这种绝招施出来整个人都变成黑色的物质,所以他的女儿眼睛偶尔会变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听了这番逻辑清晰、推断严密的高论,李非盐气得拿着书的手都抖了起来,还没等她反驳,迦雯抢着说道:
“你别忘了,晨江流和南宫浮萍夫妇是在和叛乱的宝石商会作战时牺牲的,你因为自觉教徒弟失了面子,居然不惜违规进入封印禁地、翻阅禁书,查找所谓罪证,而且还肆无忌惮的污蔑英雄的后人,李非盐,你就不怕大家笑你心胸狭窄,引起公愤吗?”
话说至此,李非盐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冷笑道:
“迦雯,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从小就这样强势,只要你认准的事儿,哪怕大家都看着是黑的,你也要说是白的。你给你的养女找的这对父母还真不赖啊,没错,这夫妻俩是英雄,大家都对他们的死感到既惋惜又愧疚,所以对他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而且还是个天赋极高的法师,都感到欣慰不已,人人恨不得把心中的遗憾全都施加在她的身上,争先恐后的抢着传授她本领,还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可你偷天换日的手法,你能瞒过众人,偏生瞒不过我。你没想到吧,我可是知道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
李非盐的嘴角弯成一个古怪的孤度,使她的脸显得有几分古怪和诡异:
“南宫浮萍,她,根本就不能生育!”
迦雯大法师神色不变,但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
李非盐突然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大笑,她边笑边说:
“怎么样,这出乎你的意料吧,南宫浮萍她当年为了快速晋级到大法师,曾练过烈火焚心诀,结果在练到第七重时出了岔子,受了严重的内伤,差点一蹶不振。
“后来为了快速恢复功力,她居然服用了大量非常昂贵但副作用也极强的星空之花。这种伤,再加上服这种药,让她注定这辈子无法生育了。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给她提供药物的那个药商偏生是我的一个侄子,她老是欠我侄子钱,我侄子无奈之下找我,想让我帮着要帐,才和我说了这件事。于是我干脆偷偷替她付了钱,至今我手头还保留着她买星空之花的欠条。她其实是个很吝啬的人,即便是嫁给了晨江流,若不十趟八趟的去要,她从来不主动付钱,哈哈哈哈……
“你或许会想,当初你在撒这个弥天大谎时,我为什么不揭穿你?哼,我实话告诉你,因为那时我只想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鬼花招,我也很好奇那个晨曦叶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值得你去冒险哄骗世人。反正我手里有把柄,揭穿你不在时间早晚。”
李非盐一脸挑衅的看着迦雯,而后者的脸色已经渐渐变得严厉起来。
“再后来我就主动要教这个女孩,也是想试探一下,结果这一试探,吃惊不小,这居然是我从来未见过的一个法术天才。不,岂止在法术上,她简直是个全能的天才,无论是医师、刺客还是武士的招式,她居然一点就通,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法师的能力,就让我不得不想起,有一种类型的人物是有种本事的。”
李非盐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声音却低了下去,用一种威胁的语调说:
“需要我说出来吗?迦雯,你敢说你不知道?黑暗法师!只有黑暗系的法师,他们才有这个本事。”
整个兰巷子里突然一片死寂,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被这个词吓住了。
迦雯大法师的脸已经彻底阴沉了下去。
李非盐越发得意,继续用威胁的语调说下去:
“当年我们在法术学校里时,有次闲聊时我们的老师,米海教授有意无意的谈起的那件事儿,你忘了吗?我可没忘。他说,上古时代的黑暗法师,个个都是全能,特别是有些完美黑暗体质的人,几乎天生就是半神的水平,相当恐怖。
“我教了晨曦叶这大半年,我已经看出来她各方面简直太优秀了,都优秀到超出凡人的水准了,所以我老早就怀疑这丫头来路不正。这不,我找到证据了。”
李非盐拍了拍手里那本大书,冷笑道:
“至于你,迦雯,你为什么收留这个小恶魔,哼哼哼,我早就该想到了。”
“哦?”半晌没开口的迦雯大法师冷冷道,“我是什么目地,说来听听?”
李非盐怒哼道:
“你处心积虑,甚至不惜给那个丫头洗白名声当养女,无非是想壮大自身嫡系,然后把你这个大法师的大字,改成圣字吧!
“你想当圣法师,想当白塔之主,想穿上那一身荆棘花法袍,对吧?
“为了这个目地,你不择手段,其实,凭你自己的本事和关系,想让晨曦叶变成晨江流和南宫浮萍的女儿,还做不到,你得有帮手。会是谁呢?对了,你当年在北地作战时的老战友,洪东南,他的内弟就是刺客公会总部的秘书长,刺客公会的证明就是这样办出来的,对不对?可这还不够,关键是南宫浮萍,谁会来证明她生过孩子呢,会是谁呢?”
李非盐突然拍了一下手,笑道:
“是阿衣,对吧?南宫浮萍是卡琪公国人,阿衣也是啊。当年阿衣能当上大法师,你给他出力不少吧?所以在南宫浮萍死后,只要阿衣回卡琪公国说一声,让那边给晨曦叶补办个出生证明,是很容易做到的,谁会因为一个死去的大法师,去得罪一个活着的大法师呢?怎么样,迦雯,你,还有阿衣和洪东南,你们三个是一伙儿的,我说得对不对?”
李非盐终于关上了滔滔不绝的话匣子。
她得意洋洋的瞅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迦雯。
还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