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珍贵的是
一出门，号锡就后悔了。明明是气自己，却冲十一发脾气，他孤身一人被围攻打架还受了伤，自己反而往伤口上撒盐。
不敢回去，他转过身，步履沉重的下楼，刚在楼下站定，身后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步伐，在身后四五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微微的喘着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
听着人儿小心翼翼的道歉，他还是没忍住回头，就看见卫宁垂头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儿抬头，一双眸子亮的惊人，往下，是一张一合的樱粉薄唇，他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卫宁很漂亮，这是bh公司上下公认的，不同于男人的帅气硬朗，他更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精致，尤其是一双水汪汪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目光谁能抵御呢？反正郑号锡不能。
”………我从没交过朋友，所以………不怎么懂……“
但男孩子长成这样，也通常会被贴上【娘娘腔】【好欺负】的负面标签，因此卫宁在初入公司时没少被调戏欺负，但他只红着眼打回去，绝不求饶认输，加上打人又狠又准，时间一长，也没人敢去招惹他了，但是，不也就没有朋友了吗………
心中一酸，号锡上前几步，抬手揽人入怀，轻叹一声：“抱歉，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
太像了，这副倔强要强的性子，也难怪自己一直对他那么挂心，或许是当成潜意识里曾经的自己了吧。
“号锡，你耳根好红。”
耳根一热，号锡咳嗽一声别开头，生怕小心思被发现，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揶揄的口哨，和愤怒的喊声：”郑——号——锡———你给我放开！！！“
小兔子呲牙咧嘴，扯着嗓门大喊——他不爽好久了，这两人还要抱到什么时候？！自己都没抱过这么久！！
”叫哥啊臭小子！“借机松开人，号锡大步跑着就往楼上冲。卫宁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意识到刚才在说什么，或许是他的怀抱过于温暖，让自己松懈了。
朋友，他不需要，以前的路不也一个人咬着牙过来了。何况连家人都能轻易背叛，又更谈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心只有一颗，命只有一条，他输不起，赌不得。
拍了拍双颊抬步上楼，一开门就看见两双眼泪汪汪的眸子，卫宁一懵，差点以为走错了门。
“十一啊，你以前真的没有朋友吗？”望着泪流满面鼻头发红的南俊，他一愣，没有防备的就被田柾国抱了个满怀，小孩热热的呼吸喷在脖子边，开口还带着些许鼻音：“哥哥你放心，以后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啊？”卫宁一脸懵逼，抬手推了推柾国的肩膀，后者却哼唧一声搂得更紧了：”真的！以后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力气很大的，实在不行还有玧其哥！他很会打架的！没人再敢来打你了……“
自小人缘极好，人见人爱的柾国不知道孤身一人的感觉，但一想到哥哥被欺负，打架还受了伤，心里就不舒服，哥哥这么好，是他们不懂！没朋友怎么了？他来当！
“嗯嗯，我和号锡，还有柾国玧其哥都是你的亲故了！”响亮的擤了一声鼻涕，南俊哽咽着一边用力拍了下玧其，示意他也说些什么。
”真是，什么叫我很会打架啊……“抱着双臂一脸无奈，却罕见的没有反驳，甚至露出了浅浅的牙龈笑，玧其拨开南俊来到卫宁身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嗯，我会的。”
生活过于艰难，如果没几个朋友同舟共济，会撑不下去，南俊教的，自己不介意再教一遍，因为他值得。
“………知道了，谢谢你们………“想说他们太夸张了，想说自己没那么脆弱，但这些话全堵在喉咙口，最终只挤出了一句，卫宁低头揉了揉柾国的发顶，小孩儿瞬间笑了，露出两颗白白的兔牙，眼中像撒了把星星，亮亮的。
号锡站在一边，原本紧绷的表情终于松了下来，上前抱住两个弟弟，南俊也紧随其后，顺便拉上玧其，五人团成一团抱着，好一会儿才松开。
一切风平浪静，顿觉腹中空空，没吃饱的几人立马扑到桌边，将剩菜一扫而空，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上。
”哥，下次再来吧。”南俊试探的看向玧其，意料之外对方竟然答应了：“嗯，厨具不错，不用可惜了。”又看着卫宁，语气放柔了些：“下次想吃什么，提前说。”
“哥哥哥！我要吃奶油意大利面！！”小吃货柾国开心的凑上前，玧其瞥了眼他裸露的手臂：”少吃点吧肌肉兔，再吃，想做金刚芭比吗？”
“要多长肌肉，然后保护哥哥们！”奶声奶气的立誓让卫宁一阵恍惚，心口热乎乎的，充实又温暖。
“早点回来，我和柾国在a班等你。”临走前，号锡微微侧眸看向屋里的人，嘴角扬起，露出两个漂亮的小梨涡。卫宁一怔，没来得及回答，门就被带上了。他站在原地沉思许久，才抬步回到机房。
a班嘛……他现在还不敢去想……
十多分钟后，卫宁才重新认真的看起手里的信。淡蓝色的信封，内里的复古信纸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其上龙飞凤舞，漂亮的花体字让卫宁心里一软，他吸了吸鼻子，闭上眼，往事一幕幕徐徐铺开。
寄信人是自己的导师，也是麻省理工大学大名鼎鼎的劳伦教授，人工智能领域的开拓者之一，讲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刚入学那会儿，由于远离家乡，语言不好，加上年龄太小，孤僻少语的卫宁总被班上同学排挤，他便常常旷课，独自躺在草坪上望着云朵发呆。
“嘿，小家伙，这块草坪不是你能躺的哦。”
慌忙起身，卫宁才注意到草坪上插着的告示牌——只有硕士以上才能踏的草地，他一个硕士生显然不够格，但自尊心不许他低头，反问道：“那我多久能申上博士？”
眼前头戴礼帽身着黑袍的老者噗嗤一笑，弯腰用拐杖敲了敲石阶，缓缓道：“欲速则不达，我都一把年纪了才当上教授，你还年轻，这么着急干什么？“
卫宁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等他回过神来想要打听老人的姓名时，人已经晃晃悠悠走远了。
又等了好多天，结果都扑了空，卫宁逐渐心灰意冷，想不到一周后，他却在办公室再次见到了老者，也被人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的模样深深吸引，更妙的是，他许久不收学生了，如今却主动向自己伸出橄榄枝。
但原因，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美国这么大，好玩的多了，今晚有空吗，带你去转转？”
两人花了几个月几乎把美国转了个遍，登过好莱坞山，也下过夏威夷海，坐过直升机也划过皮划艇，吃过牛肉汉堡也喝过清爽果酒，坐在硕大的摩天轮上遥望璀璨都市，这都是他从没体验过的经历。
如果是其他老师，一定会说【因为你很聪明】【很有天赋】【应该好好努力】之类的老生常谈，再描绘一下未来宏伟的蓝图，实际打着爱才的旗号，把尚且年幼的他当作工具人随意使唤，再大言不惭把功劳都揽在自己头上，生活永远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没有娱乐，没有休闲。
他厌恶，却无力反抗，也就渐渐麻木了，来到美国，才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如此丰富。
“年轻人，要记住，生活不是只有研究这个研究那个，偶尔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对？”说这话时，他们正坐在一辆乡间行驶的平板车上，远处硕大的太阳正徐徐下落，夕阳如火，壮美的景色让人心悸。
这一切，都让他永生难忘。
那次事故后，卫宁便与教授失去了联系，而前几日修复公司数据库时启动了星云，让他再次定位到了自己的位置，便很快寄来信询问近况，末了，还不忘邀请他回美国，美其名曰慰问恩师，字里行间却传递着【我想你了】的深切思念
将薄薄的信纸收好，卫宁从抽屉中掏出一支简朴的钢笔，拇指轻轻摩挲着顶部的大写字母【g】，思索许久才缓缓落笔，短短几行字，从下午到傍晚，他反复斟酌，才最终定稿，下楼投递。
“老师，都21世纪了，您为什么还手写信？发邮件不是更快？”
入学后的第一个圣诞夜，老师握着他的手，将信封投入红色邮筒时，他不解的发问。
老师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孩子，在这个时代人人都很快的时候，我们要慢一点，才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风景。“
他顿了顿，又模糊不清说了句什么，直到两年后卫宁才回忆起来，他说的是——
“老师希望你能慢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