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章 墓地
到了花店。
顾遥疑推开花店门,响起一阵风铃声,谢亭遇跟在身后。
花店老板是一位年轻姑娘,笑着和顾遥疑打招呼“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
“嗯。”
谢亭遇看着两个人对话,“你经常来这里?”
顾遥疑回答“也就这半年左右吧,有时会来这里。”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花店老板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打包好一束递了过去。
“老板,再见!”顾遥疑说着。
花店老板点了点头。
风铃又响。
回到车里,谢亭遇问再去哪里?
“墓园。”
谢亭遇又问了一遍,还是这个答案。
一边开着车,一边心里想着去墓园看谁。
到了时,也没有得到答案。
谢亭遇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顾遥疑的身后,看着他熟练的走到某个墓碑前。
顾遥疑弯腰将花束放在墓碑一旁。
谢亭遇在看清墓碑上的字时,多少是有被震惊到。
苏玉凉, 顾遥疑的哥哥。
为什么顾遥疑会有那个房子的钥匙?为什么那个房子没人住?为什么那个房子干净却没有生活气息?
一切有关那个房间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那个房间的主人逝世了。
“哥,遥疑来看你了,这次还带了一位新朋友。”顾遥疑说着,一手抚摸着墓碑。
顾遥疑向苏玉凉介绍着谢亭遇,说他挺照顾自己的,是一位不错的朋友。
朋友,给关系下了定义。
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谢亭遇静静的听着,默默地陪着。
直到顾遥疑一句“我们走吧”才回过神来。
在离开的路上顾遥疑突然问“谢,你不好奇吗?”
谢亭遇停下了脚步,连带着顾遥疑也停了下来。
“我好奇,但我知道那或许是你的伤痛,我问了无异于给你往伤口上撒盐,说与不说是你的事。”
“你说我便听,你不说我也不问。”
顾遥疑道了句想喝酒。
“去哪?”
顾遥疑给出答案“买酒去隔壁。”
隔壁就是苏玉凉的房子。
两个人去了超市,买了一箱啤酒 。
顾遥疑从脖子上摘下钥匙开门,没有开灯,直奔客厅。
谢亭遇抱着啤酒放在桌子旁,打算去开灯。
“不用开灯。就这样挺好的。”
顾遥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夜灯,放在桌子上,微微的黄光打在两个人的脸上,世界很安静,仿佛就只剩他们。
顾遥疑用手抱住头,发出小怪兽般的呜咽声。
“谢,我想我哥,真的很想。我都不知道这半年是怎么度过的”
“嗯。”谢亭遇应和着,拆了几瓶酒,放在桌子上。
手变成了捂着脸,就连哭泣都是想要躲藏的。
“谢,你知道吗?我哥是怎么去世的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就发烧了,明明我好多年都没有发烧过,我哥照顾的我很好,平时连小伤都没有,可那天就是莫名发了烧。”
“我打电话给我哥,他听出我声音的不对,询问我怎么了?我说似乎是发烧了。他就叮嘱我要多睡觉,多喝水。”
“我想他回来陪我,于是我便问了”
“他温柔地给我解释说他很忙,一时半会不回去,又叮嘱我要老实的躺在床上休息,乖乖等他,晚上给我做最爱吃的章鱼小丸子。”
“之后,我睡着了,等我睡醒后,苏阿姨告诉我他发生了车祸,没有救过来。”
“为什么会发生车祸?他回来了,他打算回来陪着我,明明嘴里说着不回来的,可那个时候我到希望他按他说的做,不回来,便不会有车祸,便不会离开。”
“他正常驾驶,结果前面一辆拉铁管的大货车加速,几根铁管没固定好,滑了出来,就是那么的巧合,一根铁管就径直的穿过挡风玻璃,也穿过了他。”
“就直径几厘米的铁管要了他的命。”说出来的话带着怒气,谁也想不到会是这个样子。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发烧生病,是不是不会发生?”
“如果我没有打那通电话,是不是他不会发现我发烧?”
“如果我没有提他回来陪我,是不是他就会好好工作,不会提前离开?
“那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明明他打算好给我做好吃的,明明他是那么好……”
说完便趴在桌子上大哭,像做错了事却无法挽回的孩子,后悔又自责。
“为什么要发烧?为什么啊?”顾遥疑想不懂,拿起一瓶酒就仰头灌。
上天总是以开这样的玩笑为乐,见两个人因某事相交,也因同样的事相离。
或许不如此,倒不至于那般意难平。
谢亭遇想劝但张不了口,怎么劝?仅凭自己浅薄的了解,说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说要他回来,他也会回来,似乎那里都不对。
顾遥疑一瓶酒喝了一半,另一半则顺着嘴角流向脖颈,洇湿了衣领。
喝了好多瓶,每瓶都这样。
醉酒后的脸上了红云,眼角也红红的,分外怜人爱。
“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有多好”
压抑半年之久的情绪,突然有了宣泄口,因苦涩的酒,因倾听者,再也抑制不住。
“还记得他上高中时,我拽着要让他晚上陪我,要知道高中都是要有晚自习的,不是简单的自习,而是上课。最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当时老师说的,他就真的没有去过晚自习。我当时好开心。”
“我拉着他陪我玩游戏,追动画片,给我读故事,从吃完晚饭一直到我上床睡觉,他都陪着我。”
“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等负面情绪,他总是说我是他的宝贝,陪着我就是最大的幸福。”
顾遥疑说着说着就笑了,带着眼角的泪。
“后来我才知道,他每次都在我睡着后补作业,看书,哪怕每天只睡几个小时,他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即使是临近高考,也和从前一样,以至于我都不知道有高考这回事。是不是很傻?”
顾遥疑说完下巴抵在桌子上,眼神迷离,嘴角却勾着一丝笑意,大抵是看到了过去的每一晚,有苏玉凉陪着。
一支来自苏玉凉的手在邀请他,逃离现实。
“我还记得有次我牙疼,医生不让我吃糖和糖含量高的食物。你不懂那种痛苦。”
“更令人恼火的是,那段时间我正好有我生日。我最期待我的生日,每次我哥都会给我准备礼物,没有一次重样的,就连蛋糕也是最爱一家店里的。”
“那次生日,我没有吃到蛋糕,但我收获了独一无二的蛋糕。”
“那是苏玉凉早早出门去了楼下,用大铲子一点点垒起来,再细细修刻形状,刻画细节做的一个大蛋糕。”
“白皑皑的雪变成阳光下亮晶晶的巨型蛋糕。”
“到了晚上,苏玉凉带着小烟花,和我在雪蛋糕前放飞。”
“在烟花灿烂中,我听到了他说生日快乐!”
“他笑的很甜,很温柔,就如同他本人般,似温柔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