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相告
寻吉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道:“有道理……可是,我是悄悄北上的,连我阿爹阿娘都不知道,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的?真奇怪。”
“寻吉,你到京城的目的,真的一点都不能透露吗?”
“抱歉,姐姐,我在阿嵯耶观音面前发过誓的,不能说。”
“你是怎么在那位观音面前发誓的呢?呃,这个可以说吗?”
“嗯,我对阿嵯耶观音说,‘除了那个人,我其他谁也不说,否则就会被大黑天神带入地狱’。”
“那个人?也就是说你不远千里来这儿,是为了找一个人?那么找到那个人后要做什么呢?是带口信,还是交接什么东西呢?”
后面的话临溪不是对寻吉说的,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可寻吉却瞪大了眼睛,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见他面露惶恐,临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看来我猜到关键了,没事的寻吉,这事儿是我猜出来的,你没有违背誓言。”
“真的吗?可是,可是你都……”
“你的誓言里并没有‘不能把对观音说的话告诉其他人’这句,所以你没有违背誓言,关于你要做的事我也不会再问下去。不过,有一件事,我想同你确认一下。”
“……姐姐,你先说说看。”
“一个月前,你是不是在我们村子前的那座山林里被蒙面人追杀?那几个人是不是身材魁梧,说话的口音和中原人不大一样?”
寻吉又一次睁大了眼睛:“姐姐,你怎么知道的?那几个人说话我确实听不懂,既不是汉话,也不是我家乡的话。”
“那几个很可能是匈奴人。”
“匈奴人?”
“匈奴在比这儿更北的北边,他们时常侵犯我朝领土。如今几个匈奴人在京城附近为非作歹,定然非同小可。关于那几个匈奴人假扮蒙面人的事,上个月官府就已经知道了,寻吉,你能在流民新村住这么久不被发现,很大可能是官府正在寻找那几个匈奴人,因而他们没有轻举妄动。但是你此行凶险异常,我们一家无权无势恐怕无法一直帮助你,所以我建议你去找京都府的大人,寻求他们的庇护。”
“京都府的大人?是当官的吗?”
“是。”
“不行不行!”寻吉摇了摇头,“我师父说,你们这里的官员太多了,好坏难分,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谁都不能接触。”
临溪和临渊竟是无言以对。
官场沉浮,本就像海上的风涛,变幻莫测,复杂难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向来不是新鲜事,他们沦落至此不也是因为父亲遭到同僚的陷害吗?
寻吉说的话好像没什么错。
沉默半晌,临渊道:“你师父倒是很了解我朝的情况。”
“那当然咯,我师父原本就是你们中原人嘛。”
尽管寻吉对官员并不信任,但临溪依然觉得,为了他的安全,最好还是向官家求助,而最好的求助对象则是宋允,毕竟此前有关匈奴人的事也是他向上反映的。
可寻吉执拗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姐姐,临渊哥,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但是这件事真不用找谁帮忙,该怎么做,出门前师父都跟我讲好了,最迟到元旦日,我应该就能完成这个任务了。”
说着,寻吉不好意思地搔搔脸:“所以,我能在你们这里住到元旦那天吗?算算日子,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寻吉再一次拿出了自己的黄金项圈。
“这个你们拿去换钱吧,不然我真不好意思。”
“不妥,寻吉,你的项圈太贵重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拿着这东西去典当容易招来怀疑。你安心住下吧,胡叔救你回来,这是天意,我想这应该是你的菩萨在保佑你。”
临溪没再坚持让寻吉去找宋允,毕竟再说下去就有点逐客的意思了。说到底寻吉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她怎么忍心让他流落街头,重新陷入危险之中?
住在村子里也不是坏事,这里人多,潜藏于京城的匈奴人大概率不会明着来这里闹事,寻吉再住个把月,胡叔和临渊应当也没有太大危险。
然而这一系列的事情过于古怪,匈奴和妙香隔得这么远,为何这两国的人会在京城发生冲突呢?寻吉说元旦日就能完成任务,换言之,他在元旦日就能找到“那个人”,为什么会在元旦日呢?元旦日又会发生什么?
重重思虑间,临溪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在想要不要告诉宋允这件事。一方面寻吉不愿向官府寻求帮助,她自己也不便向宋允谈及此事,可另一方面,宋允已经插手匈奴人的事情了,如今有了相关的线索,若她瞒而不报,会不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然而,这夜无比纠结的事情,却在三天后和盘托出了。
回书院后,临溪的生活再度回归短暂的平静。
张寅的丑闻早已不胫而走,他没有再来乾元,听说已经退学。
虽然最大的“仇家”消失,但难保余党还在暗中寻机报复,因此临溪保持着谨慎,尽量避免一个人行动,以免再次出现被人掠走的情况。
时刻紧绷的神经只有在每日清晨去医馆这段路上才能稍稍放松,因为临溪知道,这一路总有宋允相伴。
他隐藏得很好,但不知为何,临溪就是能感觉到他在身边的气息。
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也许是冬日的晨光过于可爱,那日临溪心中充满了暖意。她在竹林停下脚步,望向周围略显枯色的竹木,轻声说:“宋公子,你在吗?可以下来一同走一段路吗?”
约莫过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一道人影从高处闪落下来。
宋允站在临溪身后,临溪回身看见他的鼻头被冻得有些发红。
好像耳朵也是红的……
“你……知道我还跟着你?”宋允有些尴尬。
“不,宋公子功夫了得,我其实也不能察觉宋公子是否在周围,但是……也不知怎地,总感觉你在……咳,毕竟宋公子古道热肠,总是乐于助人。”
“我只是乐于助你……”
宋允的声音被林间簌簌的风掩盖过去,除了他自己,似乎谁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