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陆绎留宿沈宴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耳尖和沈宴的脸一样,也染上了红晕。
沈宴喝完酒,舒畅地长呼一口气,转身就把酒杯抛向了空中,佥事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了酒杯,松了口气。
因为那个酒杯差点砸到陆绎头上,佥事接到酒杯还心有余悸。
她恨不得马上把这尊大佛送走。
她转身想对陆绎提议送走沈宴,却发现陆绎眼睛发直,就连刚才扔过来的酒杯也没有让他恢复正常,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陆绎回过神,欲盖弥彰地问道:“怎么了?”
佥事见他今天一直不对劲,就想好好问问,但转念一想,还是送走沈宴更重要,于是指着已经跳起舞的沈宴,近乎恳求地说道:“陆同知,快把沈大人送回府吧。”
陆绎顺着她的手看去,看见沈宴正在随性地跳着舞,在灯光下双臂大张,仿佛很享受。
陆绎望着他欢快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说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相比沈宴的种种奇怪行径,陆绎的这句话对佥事来说才是重量级。
佥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道:“陆同知,您不是最厌恶耍酒疯的人了吗?”
她以为陆同知是因为沈尚书而不敢得罪沈宴,所以一直放纵他,但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陆绎如醍醐灌顶,遂起身向沈宴走去。
他的双手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只好扶着沈宴的胳膊说道:“沈公子,你该回府了。”
沈宴抬起眼皮,发现是陆绎,咧开嘴笑了。
“我不回,还……还没喝完呢。”
“我……我可是救了你,这下我可与母亲有的说了……”
他的动作很夸张,差点让自己没站稳,陆绎一把将他扶稳,对他说:“沈公子,你醉了。”
沈宴盯着他,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陆绎瞳孔放大,下意识往后退,可又不能松手,只能往后缩脖子。
佥事看着他俩搞笑的姿势,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陆绎低头盯着他,忽然碰到了后面的椅子,才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沈宴眼神迷离,醉醺醺地靠近他。
“我……我救了你,你可要,可要报答我……”
沈宴笑了几声,随即倒了下去。
陆绎没来得及扶住他,沈宴便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他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蹲下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佥事见状及时说道:“陆同知,这样不好吧。”
陆绎头也不回,“这样省力。”
佥事懵住了,她只是想说应该用马车把沈大人送回去,可是陆绎好像答非所问了。
陆绎抱着他走出门,抬头看向天空,已是星光灿烂,又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佥事在后面追上来,对陆绎说:“陆同知,把沈大人留在这里不妥吧,还是……”
“有什么不妥的?”
“锦衣卫镇抚司可是最安全的地方。”
陆绎把他放在床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吵醒。
佥事还是不放心:“可是万一沈尚书找来……”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可让沈大人睡在您的房间,那您睡在哪?”
陆绎指了指书房,佥事皱眉,又要劝说。
陆绎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今日多亏你们及时赶来,让兄弟们快去治伤,钱从我俸禄里出。”
“对了,记得让他们把身上沾的火油用肥皂水洗掉,再用橘皮去去味。”
“同知言重了。”佥事有些感动,“多谢同知。”
陆绎点点头,“快去吧。”
“同知也早些休息。”
陆绎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说道:“那个屋子怕是废了,先帮附近几里的住户搬走,我再想想办法怎么处理那屋子。”
“是。”
佥事应下后,就出去关上了门。
从小屋回来后,陆绎就命人往宫里递了消息,把今天的情况报了一遍。
裴瑾收到锦衣卫的消息后,故作镇定地先摆手让报信的锦衣卫回去,然后关上了门,只留下裴洵一人。
她坐在椅子上,突然发怒,连同今早的火气一起发了出来。
“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行此龌龊之事!”
裴瑾的声音吓得门外的太监侍者都一激灵,纷纷低头不敢言。
她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向前摔去,她恨不得让那个钟葵像这个茶杯一样粉身碎骨。
裴洵站在一旁,也被她的怒火吓得不轻,但还是平静地弯腰去捡碎片,说道:“你不必如此恼火,气大伤身。”
“大哥,不用你捡……”
裴瑾怕他划伤,出言阻止。
门外的太监听见声音,低着头进来收拾。
裴洵捡起最后一片碎片,那太监躬身道谢,他点点头,把太监送了出去后关上了门。
“大哥,那个钟葵不是打我的脸吗?”
裴瑾的胸膛起伏得厉害,抓起东西又要摔出去,又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气愤地甩了甩袖子,背过身去。
“陆绎是宠臣,自然会招人眼红。”
裴洵坐回椅子上,悉心劝道:“只是眼红归眼红,蓄意报复就不应该了。”
裴瑾听到这,转身问道:“蓄意报复?”
“我听说那钟葵与陆同知素来不和,陆同知掌握了她许多收受贿赂的证据,钟葵却一直以为陆同知是因她的太监身份才对她心怀偏见。”
“今日之事,恐怕也是源自于此。”
裴瑾听完,深吸了一口气,扶住桌子说道:“钟葵绑架朝廷命官,谋害同僚,假公济私,罪不容诛!”
她一字一顿,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钟葵作为敬事房掌事太监,经常收受宫嫔的贿赂,然后通过手段替他们获得圣宠,可惜裴瑾一直不开窍,从未入后宫。
可她却一直知道钟葵在背后的动作,之所以放纵,是因为觉得水至清则无鱼,更何况“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身在其位,可能会有许多不得已,便由着她去。
但今天一事,她确确实实触及到了裴瑾的逆鳞,裴瑾亲赐御旨给他,他的地位一时在朝堂无出其右,人人都上赶着巴结,却没想到会冒出来这么一个祸害。
裴瑾慢慢冷静下来,说道:“此事恐怕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要尽快查清,给陆爱卿一个交代。”
裴洵点头,转而又说道:“我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哥说就是。”裴瑾坐在椅子上,准备认真听。
“陛下今日实在不应对丞相如此,应当继续蹈光养晦才是。”
裴洵怕她不听劝,于是郑重地向她行礼。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过在这里你不必行礼。”
裴瑾见他还是不起,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是故意为之。”
裴洵抬起头,一脸茫然。
“若我因为一个男子而不惜与朝臣对立,他们肯定会以为我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帝,自然就对我掉以轻心。”
“这才是真正的韬光养晦。”
裴洵恍然大悟,笑了笑说道:“是我才疏学浅了。”
她抬头往外一望,对裴洵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哥,我还要去逸儿那里,就不留你用膳了。”
“好,那我就先走了。”
裴洵推开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裴瑾愁闷,心下不免一紧。
裴洵走后,守在门外的侍者开始小声讨论。
“晋王殿下和陛下真是兄妹情深啊。”
“可不是,陛下先前为了晋王殿下,不惜得罪大臣,就为了让殿下进宫陪伴。”
“是嘛?可晋王殿下一直未嫁,陛下也不为他着急?”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陛下想一直把殿下就在身边也未尝不可嘛。”
“啊?殿下毕竟是男子,一直不嫁会落人口舌的……”
他们正压低声音说着,裴瑾却突然开门,吓得他们立刻噤声。
裴瑾的眼神在他们身上飘过,淡淡地开口道:“妄议皇亲,谁给你们的胆子?”
几个侍者吓得脸都白了,立即跪下求饶。
裴瑾闭了闭眼,不想再看到他们,冷冷地说道:“拉下去。”
殿前侍卫走过来,拽着他们就走。
他们哭喊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一切又都恢复安静。
其他人看到这一情景,都不敢呼吸了。
“去凤栖宫。”
“起驾——”首领太监应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