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欢喜冤家
他猛然站起身,拿起被扔到一边的剑,向钟葵快步奔去。
沈宴抬起头,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他看到陆绎边跑边拔出了剑,踩着凳子腾空而起,直直向钟葵刺去。
钟葵还在与佥事纠缠,佥事见陆绎飞来,就配合他故意将钟葵的要害暴露出来,钟葵毫无防备,但反应极快,一个闪避想要躲开,可陆绎的动作也是极快,最后还是被刺中了右肩。
陆绎拔出剑,从空中稳稳落地。
那边锦衣卫也把那些侍卫制服,又下了他们的刀,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钟葵捂住肩膀,踉跄了几步,想要趁乱逃走,却被陆绎反身打掉了鞭子,钟葵吃痛,跑过来的锦衣卫顺势把她的双手反锁,令她动弹不得。
“陆同知,你没事吧?”
佥事连忙跑过来,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
陆绎回了她一句,抬头看了眼佥事,拍了拍她的肩膀,发现她没受伤,又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锦衣卫,看到他们最多是重伤,稍微松了口气。
钟葵的右肩不敢动,还在流着血,可她又在挣扎着,所以她的表情十分扭曲。
陆绎向她缓缓走来,就像她刚才走向陆绎那样。
钟葵盯着他,完全没有刚才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是害怕。
他本以为计划完美无缺,自己的武功又是上乘,谁料半路会杀出来锦衣卫。
不知道是因为疼得厉害,还是因为太过害怕,她脸上已经细汗密布。
陆绎看着她,平静地问道:“谁指使你的?”
佥事和沈宴几乎同时望向陆绎,他们不明白陆绎为何这么问。
难道不就是因为钟葵和陆绎有私仇,才实施报复的吗?
然而,他们立即就发现了不对,因为那些侍卫是宫中的,仅凭她一个掌事太监不可能调动得了。
沈宴想到这,就站起身继续看陆绎审问。
钟葵脸上一惊,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无人指使,是我自己恨毒了你!”
钟葵的微表情被陆绎尽收眼底。
“你要是不说,你的主子照样不会保你,你的家人也照样会遭受灭顶之灾。”
他的话云淡风轻,可杀人诛心。
说完他就转过脸去,钟葵的脸上却要绷不住了。
钟葵的脸就像变色龙一样,最后她的表情越来越坚毅,陆绎瞥了她一眼,提醒道:“畏罪自杀也不能保你家人性命。”
陆绎知道她要咬舌自尽,果然,钟葵听到这句话直接懵住了。
陆绎看着她,发现她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神色茫然。
局面僵持着,就在陆绎觉得她要说出来的时候,沈宴突然扑了过来,嘴里还大喊着:“你这阉人,受死吧!”
钟葵睁大了眼睛,但突然想到陆绎不会让她死的,就放平了心态,反而比先前轻松了不少。
陆绎听到声音迅速转头,同时抬手打掉了沈宴的剑,用身体挡住了他。
刚才沈宴越听越不对劲,又想到刚才陆绎的险境,拔剑就冲了上去。
沈宴扑了个空,一头撞在陆绎的怀里,他抬起头,刚要骂人,却发现是陆绎,便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陆绎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能轻举妄动。
沈宴一懵,撇了撇嘴,听话地站起身,走到了一旁。
陆绎朝他笑了笑,转身对佥事说:“把他们押回去,候审。”
“是!”
佥事带着锦衣卫,把钟葵和那些侍卫包括那个女人押了出去。
天色已晚,屋内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佥事在前面领着,大家都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跟着。
陆绎看他们走了,转过身捡起沈宴的剑,拿到他的眼前。
经过刚才的打斗,沈宴的力气几乎被耗尽,见他们走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调节着呼吸。
刚才的大喊也是最后的力气,所以刚才就连捡剑都不能了。
陆绎递来剑时,沈宴勉强抬起头,想要站起身,却因为起得太急没站稳,就要往后仰倒。
陆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了他的腰。
沈宴没有感受到疼,倒是感觉到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腰,他微微低下头,刚好与陆绎对视。
他皱起眉,这样的姿势再加上陆绎注视他的眼神,让他耳根莫名发红。
陆绎盯着他,想要确认他是否受伤。
片刻后,陆绎望着他,同时将手里的剑准确插进了沈宴的剑鞘。
剑入鞘的声音让沈宴如梦初醒,他立即一把推开陆绎,站直整理着衣服。
陆绎笑着点头,看来是没有受伤。
看到陆绎笑着看自己,沈宴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陆绎摇了摇头。
“那你看我干什么?”沈宴没好气地抱怨。
陆绎却突然一本正经地向他行礼。
陆绎的官阶比沈宴高,却向他深深弯腰,行了大礼。
沈宴一脸懵,他觉得陆绎恐怕又在设计他,便后退几步同他拉开距离,小心问道:“陆绎,你这又是闹哪出?”
“陆绎谢过沈公子救命之恩。”
“公子的大恩,陆绎来日必报。”
陆绎说得很认真,神色也很坚定。
沈宴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但转念一想,是自己救了他,他应该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自己理应接收他的感谢。
于是他摆摆手道:“公子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要真想谢我,以后做什么就不能瞒着我,免得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陆绎有些听不清了,就偏头问道:“沈公子,你最后说什么?”
沈宴见他得寸进尺,便朝他大喊:“我说,你自己小心着点,否则本公子不会再来救你!”
陆绎笑着答应道:“好,我定会小心。”
见他这么认真地答应自己,沈宴更不对劲了,开始岔开话题:“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好。”
陆绎望着门后的黑暗,顺手拿了一盏灯就要走。
沈宴一把拦下他,“外面都是火油,不能点火。”
于是陆绎听话地放下了灯。
他跟在沈宴后面,蹑手蹑脚地,甚至不敢出声。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沈宴畅快地呼了口气,陆绎也给自己顺了顺气。
陆绎望了望四周,见无人跟踪,便说道:“走吧。”
沈宴正享受着新鲜空气,一脸疑惑地问他:“去哪儿?”
“当然是镇抚司。”
沈宴一口拒绝,并摆出尔康手:“我要回府。”
陆绎挑了挑眉,问道:“沈公子难道不想讨论案情了?”
见沈宴低头思考,陆绎又补了一句:“陆某也想好好感谢沈公子,还有为上次的事赔罪,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于是沈宴一口答应:“好,本公子跟你去。”
如今是他救了他,如果他陆绎不想落人话柄,就得变着法讨好他才是。
想到这,沈宴扬了扬下巴,抬脚就要走。
陆绎自动给他让了让道,沈宴见他还不跟上来,就回头大声道:“还不快走?本公子都饿了!”
“这就来!”
陆绎笑着跟了上去。
“沈公子不是没力气了吗?怎么一听陆某请客就精神焕发呢?”
沈宴转头瞅了他一眼,扬起拳头作势要打他,陆绎却笑着看他,弄得沈宴不好意思下手,撇了撇嘴,把袖子一甩就放下了。
“本公子救你一命,你难道不应该请吗?”
“公子说的是。”陆绎微微一笑。
在夕阳余晖下,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一路上打闹斗嘴,终于到了镇抚司。
“陆同知,这沈大人……”
佥事见他回来,站在一旁暗搓搓地问道。
沈宴一进门就坐下了,还先入为主地招呼来锦衣卫给他看茶。
其实他本来想直接坐在那个主位,又盯着那位子想了想,还是把它让给陆绎吧,毕竟他请客。
谁不知道陆绎和沈宴互相看不对眼很久了,今天沈宴拔刀相助,佥事他们心里可都存着个疑问,会不会是沈宴和他那个母亲一起给陆绎下的套?
陆绎望着沈宴自来熟地和那些锦衣卫聊着天,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语气说道:“他救我一命,我理当报答。”
佥事听着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应了一句,也过去招呼沈宴了。
“沈公子,这杯陆某敬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妨,你也是为了调查嘛,而且最后不也告诉我调查结果了吗?”
沈宴摆摆手,不等陆绎反应过来,仰头就干了一杯。
“上酒!”
宴席过半,沈宴嫌弃酒太少不够喝,就大声喊道。
屋里只有陆绎,沈宴和佥事三人,佥事站在陆绎旁边,听到他大喊,转头望了一眼陆绎,眼神似在求助。
因为沈宴已经提出了很多奇葩要求了,包括让锦衣卫一起给他唱曲儿,让佥事陪他跳舞,等等。
陆绎看他脸上红晕渐重,便劝说道:“沈公子,酒醉伤身,还是不要喝了。”
谁知沈宴一听这话,一拍桌子,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佥事被吓了一跳,随即扶额,因为她知道沈宴又要作妖了。
佥事肉眼可见已经憔悴了不少。
她在心里默念,沈大人你快回家睡觉吧!
陆绎也被惊到了,以至于到嘴边的酒瞬间停住。
他看着沈宴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来,佥事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继续摇晃着走向陆绎。
陆绎看着他,都忘了要喝酒。
他刚想把酒杯放下,却被沈宴一把夺了过去,酒洒了一些出来,沈宴盯着酒杯憨笑,随即抬头一饮而尽。
陆绎被夺了酒,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看到眼前的沈宴在仰头喝酒。
沈宴喝得很急,酒液从他嘴里流了出来,顺着他白皙细长的脖子,不知最后流淌到何处。
酒杯不大,盛不了多少酒,可陆绎看着眼前的光景,仿佛过了好久。